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文：东海风

孤独，是水里没有鱼

路上没有人或者车

即使光明和温暖的事物

也是相对于冷与黑

秋天的风，路过九月的河流

云，没有想抓住什么的手

天空落下的雨

滑过我赤裸上身的皮肤

不知要留存什么。而寒冬突然从天而降

小小的生活，如一座独木桥来不及避让

比如在划了分界线的课桌上

小小的天地，小小的男女

一不经意就和盘托出

小小的幸福

我不喜欢春天里的蜂飞蝶舞

伴我走过一条乡间小路

那时候的田野如母亲的病床

母亲一呻吟大地也疼痛

我们一流泪天空就下雨

打湿千疮百孔的土屋

而闪电，照亮每一个角落

加深了一家人的忧虑

饥饿，炎凉；上学，辍学

每天都没有着落

而树林里的风，吹着冰冷的石头

有时去坐一坐，有时去写字

日月星辰都是我的老师

可是，越是光明的事物

越是视若无睹

人间，泅渡

没有船的孩子，坐在岸上哭

人都有一双鱼眼

天空也像一块鱼肚

而天堂，给年轻的母亲留了一条捷径

却不怜我咿呀学语

后来，母亲在白云上说——

孩子，你去爬山

爬山的孩子才有出息

孩子，你要读书

读书的男儿才有出路

初中，张眼望去

一年四季都没有坦途

每天饥寒交迫，来回奔跑

每天衣衫褴褛，总是赤足

上学路上，天空有时掉下一只麻雀

回家途中，大地有时裸露一颗红薯

白云，是母亲做给我的布鞋塞满棉絮

可是，十几里的路

仿佛每天都是我一个人的孤旅

赤足飞奔，有时跌倒，滚下田埂

每步都是春天的泥泞

每步都是夏天的炙烤

每步都是冬天的冰雪

从初一到初三，我不害怕多少个寒暑

我只怕因交不起学费课堂上无书

我不怕忍饥挨饿，冷嘲热讽

我只怕期中期末考试没有高分数

此时意志消磨，前途未卜

虽然处境堪忧却羞于人开口

我的班主任邵老师了解情况后

对我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他几经周旋好说歹说

从教导室为我赊来新课本

有时在阳光和空气的早晨

意味深长地与我促膝谈心

他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做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

苦难与逆境成就一个人

不畏人言，不怕吃苦

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他是我的作文之父

他是我的精神之母

是的，他有时像一个严于律己的父亲

真的，他有时像一个宽以待人的母亲

而我呢，有时像一个孤独的百岁老人

把课堂当做佛堂，闭目养神

有时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把老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嘴唇当做奶瓶

有时像一个长途跋涉者找不到歇脚的凉亭

长时间坐在一棵老树下等待日出

不料等到的却是美人迟暮

只有看到邵老师关切的眼神

只有看到邵老师写字的手势

只有听到邵老师轻轻走向我的脚步

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学生

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孩

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乞丐

可是，邵老师对我说——

你是一个男子汉，做不成英雄

也要做一个直面惨淡人生的勇士

不要做阿Q

不要做孔乙己

你长大以后，可以做一个人民教师

总之，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不要把自己的青春辜负

不要在人生的路上犯糊涂

可是，和蔼可亲的邵老师有时也动怒动粗

记得那是一个寒冬腊月的中午

大雪纷飞我却单衣单裤

同学聚精会神听课我却倒头大睡

我不是瞌睡虫

因为我饥寒交迫

邵老师发现我瑟瑟发抖，还不停地跺脚

他轻轻走近我，敲敲我的头

我猛地站起来，显得惊慌失措

他并没责怪我，而是开始打量我全身

他摇了摇头，但什么也没说

转身去了他的办公室翻了一件旧上衣和一双新布鞋

他要我穿上，我却抵死不从

我是刚听他在讲台上讲“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邵老师发火了，大声说：你不穿上，就不要坐

我就一直站着

直至下课

邵老师真的动怒了。他把我连拖带拽到他的办公室

好说歹说，直到下午放学

最后他还得和颜悦色

我知道他的苦心孤诣，也装作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地从他办公室泪流满面地走出

第一次感受人间父母之外的用心良苦

初中毕业后，听说邵老师离开了教育

听说他在县城摆摊，失去公职因为计划生育

后来我也开始了漂泊，听说不久后他离开了人世

常说好人有好报，可是邵老师和我

都是人生不遇

都是如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