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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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叫林叶，三十一岁的你有着南方人的小巧玲珑，小手、小脚、小眼睛、小鼻子；你的腰柔软可以随意地展现各种高难度动作，往后仰手可以抓住同侧的脚踝；很多人夸过你漂亮，家人、朋友、同学、同事还有曾经你深爱的那个他。

分手已经三年了，你似乎从那段感情中走了出来、工作日渐稳定，不过当好心的同事介绍你男朋友，你不假思索的都拒绝。不知道是留恋他，还是真的不想重新开始。问候、添加好友、日常的天气分享、各自的童年趣事、表白、奔现、运动、腻烦、爱答不理、再次的天气分享、删除好友、再无问候，你好像清楚整个恋爱流程与套路，觉得它们可有可无。你喜欢上班与同事傻笑、下班待在家里煲剧、在网络平台聊天群里与一些今生都不会见面的人探讨各种趣事。日子虽然平淡，却很有趣，好像已不再需要哪个人走进你的现实生活。前任目前给你留下的最大印迹，是会让你作恶梦、时不时需要看心理医生、丧失了爱别人的能力。

身边也不是没有执着追求的男性，比如刘川，他是你的邻居，比你小八岁，是你从小的跟班、小弟弟。两家关系要好，他妈妈和你妈妈是同事，都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他从小暗恋着你，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你。优越的家庭环境、良好的学习成绩、家人朋友的疼爱，让他显得有些单纯、善良、认真、执拗，还未被社会雕饰。他十岁那年，十八岁的你辅导他功课。“长大了，我要娶你。”他突然说出这句与年龄不相称的话。

你是家里独女，将一个姐姐的爱都给了这个邻家小男孩，在你满足自我奉献心理的同时也获得了他的深深依恋。他由到你腰间的个子，现已长成你需要仰视他的高度了。

他见过你的前男友陆源，那个伤透你心的男人。他曾喊过他大哥哥，你们分手后，他发誓用余生来保护你。

“姐，从我记事起就爱上了你。虽然那时不知道这是爱，但我现在知道了。当你和陆源恋爱时，我不知道多伤心，以为这辈子永失吾爱。”分手后，他不再称呼陆源哥。

“现在你也不知道。你就是小屁孩。毕业了，考虑好在哪找工作了吗？”

“我准备去A城工作。姐，我要去找你。”

刘川的父亲在海边小镇有非常不错的生意。他可以乖乖的呆在家乡的海边小镇，在父亲的公司上班，将来继承丰厚的家业。他能离开舒适区，愿意到A城闯荡，这是你没想到的。三年前，他向你表白，改口叫你叶子，你气得不行。他扭不过你，只得继续喊你姐，“女大三抱金砖，你比我大八岁，我有两块多金砖。”

“好。A城欢迎你。”你知道他的执拗劲，不想在这个问题和他纠缠太多。

“我有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拼，远离伯父、伯母，一个人在A城打拼。”

他不明白缘由。你也迷惘过。高傲的陆源不愿依靠你的家庭、受你父母的气，想要在A城闯荡，你那时的理由是陪他闯荡。分手后，你潜意识里害怕陆源有天回A城找不到你。你将你们两个人曾经蜗居的公寓买了下来，保留他离开那天的场景。你在另一处找了房子住下来，将公寓的钥匙放在抽屉深处的八音盒里，藏起过往。嘴上说忘了陆源，可是午夜梦回，你连自己都骗不了。

一个单身漂亮女性在公司免不了被男同事惦记，公司的王总追求过你。他年过四十，保养的却像三十多岁，离婚后独自带儿子生活，“叶子，等我儿子明年高考了，我就自由了。”这句话他边说边观察你的反应，并将名贵的耳环、项链送给你。

你拒绝了，心里接受不了他人。在王总又一次的送你玫瑰花，你借着酒会对全公司的人宣布独身主义。“我林叶，即便未来结婚也兔子不吃窝边草，绝不找同行。”王总羞惭的举起酒杯离开，不再骚扰你。

公司的姚副总，即将升迁海外总部任职，她是陆源的同学也是你的学姐。她向总部郑重推荐你接替她的职位。“总部已考虑任命。魔都有为期一周的行业管理培训班。你去拿个证。”

公司的同事尤其是你所在的策划部，欢喜鼓舞、庆祝你的升职。

“姐，那我的毕业典礼，你参加不了了啊？”刘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失落。

“小川，姐得去抓住这次升职的机会。我给你转个大红包，祝贺毕业。”

“你三年前说我毕业的那天，正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还记得吧？”

你摸着头发想起说过这句话。失恋后的你，面对精力充沛的大一学生，被追缠的没办法，只得拖延道：“等你大学毕业，姐就考虑做你的女朋友。”不曾想他大学期间没有恋情，现在又把你当时说的的考虑故意曲解成决定。

“姐？还记得吧？你千万别告诉我忘了！”他催着你回答。

“小川，我要赶飞机，等回来说。”

“不要！你现在就回答我，是否还记得？”他的语气有些紧张，“不然我绝不挂电话！”

面对这个疼爱多年的邻家弟弟，你叹口气道：“记得，我记得。”

“哈哈，我终于是你男朋友了，不用做孤单的飞蛾了。叶子，我爱你！”他像是生怕你再次纠正他喊你姐，不等你回答便急匆匆的挂掉电话。

你带着喜悦的心情乘飞机前往魔都参加培训。那是一家五星级花园酒店。大厅左右两侧长长走廊的上方，装饰着西方古典神话事迹壁画。它们色彩斑斓、美轮美奂，有美神维纳斯、爱神丘比特、太阳神阿波罗、战争女神雅典娜……令你诧异的是竟然还有亚当与夏娃的幽会场景。你仰头沉醉于艺术，并不觉得色情。自助餐厅在西侧走廊尽头。

将手清洗干净，摘下隐形眼睛，你换上黑色的长裙，穿上一双黑色的高跟凉鞋；将头发披散下来，像十八岁的小女孩那样欢快地背着手走着。酒店公园潺潺流水的小溪边有不少沙发座椅，你找到一个比较私密的地方坐下，视线越过身旁的花林欣赏周围的风景。有个黑色西装男子偷偷地打量你，鬼鬼祟祟的样子，让你得意美丽的同时，也有点反感，像是吃了苍蝇。他竟然起身缓缓地向你走来，你有点恐惧，下意识地抓着沙发靠背。

“好久不见。”他笑了起来。

这声音太过熟悉。分手三年的前男友，你曾经思念、抱怨、恨、又思念、再释怀、余生没想过再见到的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有些慌张，鼻子有点泛酸，说不出话来。他那年不回你的信息，哪怕是很长很长的小作文，他也无动于衷。你始终不相信他会和你分手，不相信他会不心疼你，不知道你的笨、你的言不由衷、你的真。

你坐在那里不动不想起来也不想打招呼，只是仰着头盯着他。

“叶子，难道你连招呼都不想和我打了吗？”他的语气有些温柔、伤感。

你突然哭了，控制不住自己地哭了，低下头捂住脸，觉得自己所有的坚强都没了。你就像一个被家人抛弃很久的小女孩，突然又听到了家人熟悉的声音。这让你忍不住哭泣。

他低头抚摸你的头发，就像他以前喜欢做的那样。你很生气，也有点恼怒。气他凭什么还可以这样接触你的头发，是谁给他的自信；也气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哭个什么，在感情里自己全心全意，除了偶尔一点小脾气，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犯错的是他，不是你。

你挣开他的手，拿起身旁黑色的包起身走了。不在乎他的惊讶表情，也不在乎自己这样做他会怎样想。他如果生气，就让他生气好了。这些都不管你的事，你也不想再照顾他的小情绪。

二

单人房间，进门左侧是浴室，明亮洁白的浴缸、高端淋浴花洒、超大的化妆镜、可发光的智能马桶……真是让人流连享受的卫生间。拉起白色的浴室百叶窗帘，卧室尽收眼底。

房间装置着人体感应家用空调，它始终让房客处于最佳的舒适温度。宽敞舒适柔软床的南侧，有书桌办公区。阳台与卧室之间有棕色、白色的两层帘子，白色的那层帘子略微透明，随着微风轻微摇动；棕色的厚帘子被束扎了起来；既能让房间通透，又能保护隐私。

阳台上有藤椅、秋千。你坐在秋千上荡漾，斜看着楼下的公园、喷泉，心情畅快。不值得再为陆源花费时间、精力、眼泪，你小声的提醒自己。

妈妈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她以前担心你身边别有打你主意的男人，现在是担心没人打你的主意。她曾对陆源很苛刻，嫌弃他家境贫寒、长相不好看，处处让他下不了台；爸爸则简单多了，觉得陆源门不当户不对。若不是他们非逼着陆源先有事业再成家，你们早结婚了。

“叶子，找一个疼爱你的男人就行了。哪怕家境差点、丑点，都没关系。听到没？”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贬值了？我现在不吃你的、不喝你的，干嘛老盼着我嫁出去。”你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咬了一口苹果，打趣道。

“瞎说，谁见了不夸我闺女漂亮。再说咱家有钱，你又是名牌大学毕业、企业高管，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嗯，你闺女最优秀。”

“妈只是希望有天我和你爸老了。有个好男孩能从我们手上接着照顾你。”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被你爸爸宠爱大半辈子、几乎没吃过苦的女人，却因为担心你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你岔开话题，不想她围绕你的婚事伤感。还没说两句魔都培训班的情况，她向你分享一件开心的事情。

“小川找女朋友了，说是过些天带她来家见面。这小子从小除了粘着你几乎不和其他女孩玩，我们都还以为他不喜欢女的呢。”

“啊？啥？”你差点被苹果噎着，不敢相信这一切。刘川竟把这件事和家里人说了。你手有点抖。

“他找女朋友了，说是比他大八岁，其他信息暂时对我们保密，到时给我们惊喜。小川妈妈不介意那些，高兴坏了和我炫耀半天。叶子啊，你看他都知道给父母惊喜，而你呢？”

你心里埋怨刘川的嘴太快，自己并没明确答应做他女友。即便同意了，怎么这么贸然和家里人说呢？这种事，难道他都不需要提前和自己商量吗？

“哦。那挺好。”

“叶子，忘了陆源吧。以前的事是爸爸妈妈不好……”她见你始终一个人，总为当初的事情后悔。

“妈，别多想，我们分手和你们没关系的。”你打断道。

挂了电话，回首往事，不悲不喜，只是记忆像影碟一样只要开启，它就能完美的展现出来。十八岁的你，到省城读大学，结识了陆源。他在迎新生的时候喜欢上了你，随之开启了十年的爱恋。他净身高1.85米，而你1.58米。他说你们有缘分，身高暗含“1、5、8”三个数字。谐音，爱我吧。他说你们一个北方、一个南方，好比是地球的北极与南极，一阴一阳，相遇相爱后彼此的人生才能完美。

失恋后的你情绪时好时坏，不能听“陆源、南极、北极、巨蟹座、O型血……”否则便又会联想到他痛苦万分。你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的陪伴，换来了他的分手短信：“林叶，我们不合适，分手吧。我会离开这座城市。别找我，勿念，祝好。”从此再无他任何讯息。

你放下自尊心找过他，到那个你只听过却不曾去过的穷山沟。

“姑娘，他父母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去城里生活不回来了。”

“小姑娘别哭。我们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你绝望了。本就消瘦的你更加骨瘦如柴。父母只有你一个女儿，他们怕你做傻事，日夜守护着你。

你感觉你沉入了海底，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你想尽快摆脱失恋的状态。可是你的心不争气，它总是想着陆源。你想要活下去，想要忘记陆源，但你的心总会在你动念头忘记他的时候，让你撕心裂肺的疼痛。陆源已经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世上再优秀的手术刀也无法将它单独剥离，除非把你这个宿主杀死。

刘川从你妈妈那里听到这个消息，陪伴着你。“以前你们在一起时，我真心祝福陆哥和你天长地久。现在他抛弃了你，我虽然为你伤心，却也为自己开心。叶子，请让我来照顾你吧。”

想必陆源因工作能力优秀，被哪家公司派来参加这期培训班的，否则以他的节俭、抠门绝不会住这样高档的酒店。你的心情很复杂，对陆源想见又不想见。

八点的时候，你黑色长裙外穿上了白色呢大衣，走入了自助餐厅。这个点，应该不会碰到他。你心想。

那里有琳琅满目的中餐、西餐。大厨微笑着站在那里，提供点餐服务。你只要了碗阳春面，些许细细面条、青菜，再加点虾仁；用白色的托盘取了些荔枝、小西红柿、西瓜。

像是在餐厅等候许久的陆源走到你的餐桌前，缓缓坐下，像恋爱时期那样微笑着注视你吃饭。与下午初次见他的慌张、惊讶不同，你变得冷静。曾以为见到他，自己会甩他一巴掌，骂够了再追问为什么要分手。没想到真见了却什么也不想做。

“叶子，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他坐下来缓缓道。

“陆先生，请你离开这张桌子。我不想看到你。”自助餐厅空置的餐桌很多，你不习惯他和你同桌。

他露出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神情，不予理会地剥起了荔枝，将圆滚滚的被剥掉外皮的荔枝放进白色的盘子里。

“陆先生，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再这样，我可以告你骚扰。”

见你不像是说谎，他终于收起了笑容，“林叶，三年前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和你分手。我爱你。”

听到这句话，你差点吐了，站起身就走。虽然很想将那碗阳春面倒在这个人的头上，但你的教养不允许做这样的事情。父亲经商，母亲是人民教师，家境优越的你从没做过失去分寸的事。如果有，那也是因为陆源。

你按住电梯将他阻挡外面。走出电梯，拿出306房卡打开门的时候，他从拐角，冲了过来直接吻了你。

“啊！”他捂住嘴巴，不断地往后退。你只是用了一点力气，若真想咬能把他的舌头咬下来。

“陆源，你他妈的再过来，我就报警！”

三

倔强的你在关上房门后再也坚持不住了，将电视打开，无声地在浴室哭了一场。

行李箱里的零食，填饱你今晚空空的肚子。你洗了澡打开笔记本与简书上的朋友聊天、互动。他们喊着你的网名“倾城”催更你的狗血爱情故事。

“倾城姐，男主赵伯源用情很深，咱能不能别虐他了？”

“倾城姐，你在魔都的培训情况怎样？期待你的游记大作。”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或许那男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你边擦眼泪边回应简友的问题，热情的回复粉丝意见。

手机里传来刘川的电话三次，你都装作没听到。手机铃声在45秒左右的时候会自动停下，估计对方能听到，“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姐，你是否已平安入住酒店？一直没你的信息，我很担心。无论多晚，请你看到即回。爱你的刘川。”夜里十一点半，刘川发了信息。

你还在生气他不经你同意就把事情告诉了家人，决定惩罚一下他，不想那么快回复信息。你花了一个小时更新故事，继续虐男主赵伯源；你设想的故事结局就是让他关键时刻功败垂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仅失去了事业还失去了漂亮、忠贞的女主角。

你伸了个懒腰，时间已是凌晨一点，想着早上九点还要上课，赶紧躺下睡觉。手机关机前回复了刘川，“有事，才看到。我很好，睡了。”

“叮铃铃－”手机自动开机，闹钟在漆黑的房间响起。你伸手关上，柔顺的头发一夜变成了鸡窝头，眯缝着眼睛扫了眼手机，12条短信，还有未读的微信。

担心别真有急事找你，急忙打开了微信，2条都是刘川的信息，他昨夜回复你“又熬夜。做个好梦。”今早他向你问好，“小懒猪，早上好。手机闹钟还有一分钟就响了，你的人工闹钟提前向你报到。天涯海角的花开了，期盼你早日归来。么么哒－刘川。”

12条短信来自陌生的手机号码。

亲爱的叶子：

我知道今生今世你都很难原谅我。无论怎么解释，都不是我突然离开的理由。哪怕和你复合的几率渺茫，我也还是想试一试。

我现在恳求你，求求你念在我们相爱十年的份上读完我的信。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求求你了。如果看完了，你坚持不同意复合，我会尊重、理解你的选择。

我该怎样叙述我行尸走肉般的三年呢？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十年的相处中你都不记得自己帮了我多少次吧？东北山沟子里的我，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也是东拼西凑。你不一样，家境优越。你的每一次帮助，对我来说前期是感恩，后期却是负担。我想你和我在一起是过得好，而不是生活质量越来越差。大学毕业后，无论我多么努力，都处处受打压。我很累，那时我觉得我余生不会给你幸福的。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对我不离不弃。我找了很多次理由和你分手，可是你一哭我就心软了。

三年前你在国外进修期间，我父亲查出胰腺癌，老家的房子卖了都不够，又借了一笔钱。我不想再拖累你，所以提了分手。

父母去年先后离开了我。我想找你，只要你还爱着我……

你只读了4条信息就不想读了，连带后面的8条未读信息一起删除，顺手将这个陌生号码拉入了黑名单。你不想再为他心动，再为他心软。你对他没有什么抵抗力。

你想到了刘川，三年来若不是他的陪伴，你会很孤独，也已经习惯生命中有他。

“早上好”

“我的早饭。你忙你的，勿回。”回复他的消息刚发送出去，一张他吃饭的自拍照发了过来。照片上的他，阳光、帅气，做着可爱的鬼脸。

培训是在酒店的一楼的凤凰厅举行，诺大的会议室，酒店的礼仪小姐早早地在每个座位上放了笔记本、黑笔、矿泉水。不少青年才俊意气风发地来到会场，本行业国内最大的公司、华夏集团的老总任鹏飞正在主席台上与国际友人课前交谈。

为了听清讲课，你来到第五排靠中间的空位置坐下。

礼仪小姐微笑着向你走来。“小姐，请问你是喝茶还是喝水？”

“我带了杯子，麻烦你了。”你将水杯递给她，请她续满开水。

“不好意思。能不能和我换个位置？我和这位小姐认识。”身旁的一位女士仰头看看陆源，扭头看看你，同意了更换位置。虽有些尴尬，但会场上很多人，你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私事搅乱秩序。

他坐下来还算安静，认真地听课，遇到精彩处和大家一起鼓掌。他不看向你，也不和你打招呼。休息的时候，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枕头放在你的桌子面前。他知道你喜欢熬夜，课间的时候喜欢趴着睡觉。大学的时候，他经常为你这样做。

“不需要。谢谢。”你有些失神，恍惚间觉得他还是你的男友，一切都还是昨天。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你又想起了刘川。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太想你了，一时没忍住。”他小声道。

“陆源，我们的感情已经过去了。请别再靠近我，好吗？”

见你不像是说气话，他眼角流泪、沉默不语。你看着心疼却依然转过头，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四

他坐在你旁边，陪着你一起用餐；一起乘坐电梯，他的房间308就在你隔壁；他不再主动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你，仿佛要把三年的缺失补回来似的。

表面云淡风轻的你实则心乱如麻，觉得自己又开始迷恋他的温柔却又恐惧会再次失去，急切的想要挣扎出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叫刘川，你见过的。”

“哈哈，那个小男孩刘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刘川才十岁。他见过这个对他尊敬有加的小弟弟，实在不相信你们会有男女感情。

你生气他的得瑟，拿出手机，将刘川给你发的微信给他看了。

他看到那些很长很长的、翻都翻不完的、打印出来能三尺厚的信息，面色痛苦。你像个犯错的孩子，内心恐慌起来。随即自我安慰，本来就不打算和他再在一起的。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林叶，你可真有出息！你找到一个可以喊你阿姨的弟弟！”

“是，又怎么样？请你搞清楚，我们已分手三年了。”面对他的指责，你觉得很委屈。

“林叶，我一直关注你的，不管是社交网络还是现实中。我知道你三年来的所有情况。”

他会这么清楚情况？你愣住了，“什么意思？社交网络？现实中？”

“林叶，难道你没看完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的简书名叫倾城，你公司的同事有我们共同的朋友。你的上司姚总，是我同学。三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知道你还是单身还在等着我。叶子，你不会以为我们这次的见面、魔都培训只是一场巧合、偶遇吧……”

“等等。陆源，你不是喜欢写作的人。你玩简书？叫什么名字？”你很好奇。

“倾恋。”

你震惊了。这个倾恋是三年前在简书上结交的朋友。他是你的忠实粉丝，你的一百多万文字：故事、小说、随笔、散文……他逐个阅读、长评。倾恋告诉过你他有一个很爱的女友，可是因为害怕连累她离开了她。你鼓励倾恋勇敢的去找那女孩。他害怕那女孩爱上了其他男人。通过他给你的隐藏信息，你分析出那女孩依然爱他。

“倾恋，勇敢的重新追回你的爱情吧。我觉得她没有其他男人，即便有也最多只是备胎。真爱无敌！”

“谢谢情感大师。”你写过很多爱情有关的文章，不少简友就给了你这个戏称。

你哭了，委屈得像个孩子，控诉他为什么不把这些早点告诉你，诉说三年来为他所受的委屈。周围的人看着你，可是积压三年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的释放了出来。他送你回了房间，你们晚上又在一起了。

“陆源，你会永远爱我吗？”

“会。我会永远爱你。”

在你们忙碌的时候，刘川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很多信息，你都没有时间回。

凌晨，陆源拿起你的手机与你拍了合照。照片上他光着膀子搂着头发凌乱的你。“我把它发给刘川。”

你吓坏了，想伸手阻止，却扑了个空。

“林叶，你需要对过去做个了断！”

你慌张了，莫名的担心、惊恐，不由分说的从他手中夺回手机，任凭陆源难过的看着你。

“小川，姐姐回去再向你解释。”

等了许久，不见回信。你穿上睡衣，起身到阳台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你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收到刘川的信息，“姐，我睡了。别担心。”

“好的！”你飞快的回复，生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似的。

“叶子，你很伤我的心。”陆源哭笑起来。

“他是小弟弟，从小被我们保护的很好。我们需要给他时间。”你耐着性子解释。

“我们？”陆源笑了起来，“是给他时间，还是给你自己留后路？叶子，估计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随你怎么说。”你有点生气，冷冷地看着陆源从床上爬起、穿衣服、摔门而去。

那晚，你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童年。那个戴着红领巾冻得流鼻涕的小朋友刘川在学校门口等你，他露出笑容递给你雪糕。他的眼睛、嘴巴、耳朵开始流血。他一边擦拭身上的鲜血，一边微笑着看你吃雪糕。他倒在了你面前，死掉了。

梦里的你哭得撕心裂肺，醒来后眼角有泪痕，夜色很深，卧室内漆黑一片。

凌晨三点的夜里，你打开手机，静悄悄的界面。待要重新关机，刘川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给你发了信息，“唉，姐。我吃了两片安眠药都睡不着。忘了祝你幸福了。这次，要好好的啊！走了，勿念。”

你的回复收到的却是红色感叹号，他把你拉黑了。你生气的把手机扔在地上，不想再管了。

清晨，陆源找你，为他的冲动向你道歉。

你们在自助餐厅吃早餐时收到了妈妈的电话。她告诉你，刘川妈妈今早报丧，他走了。

你的电话掉落在餐桌上，浑身感到冰冷，桌子上传来妈妈的声音。“叶子，太可惜了。他才23岁啊！昨天还说过些天带女朋友回来呢。今早留下遗书：我太累了，死亡与任何人无关，祝好。这个傻孩子，临死前将手机信息清空，格式化。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后天出殡。”

你的眼泪滴落下来，心口疼的厉害。你情绪失控地跑回房间，陆源也跟了过来。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陆源懊悔道。他说当时嫉妒的厉害，自己错失三年的女友，与一个男孩却有了真感情。他想的只是杜绝任何遗患，没想到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你想去送刘川，提前结束培训，他阻拦你。“你爱他，对吗？”

“我不想再说什么。”你推开他的手。

“如果你现在走了，那我们就结束了。”

听到他说出“结束”两个字，你流下眼泪，为你三年来的坚持不值得，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车。

你坐在出租车上，想赶往最快的一班飞机。拥堵的魔都，走走停停，你看到车窗外玻璃上停只飞蛾，它看着你，煽动着红红的翅膀，转瞬又不见了。

刘川曾对你说过，梁山伯祝英台死后化成了蝶，他死后要化成蛾。他说，因为我今生没机会和爱人一起变蝴蝶，只能做一只为了爱情不惜扑火的蛾了。

那时你正和陆源如胶似漆的恋爱，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师傅，你快些！我赶飞机！”

在你提出加钱的刺激下，司机师傅掉头走了其他道路。在路转角，忽然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你听到了那车重重的刹车声，看到耀眼的刹车灯向你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