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里，一点多钟，父亲要穿鞋，要拐杖，说要走。
我问他说去哪里？
回答我说回塔梁。
他说，去找我妈。
简简单单几句话，我知道，父亲要走了。
天亮之后，八点钟以后，卫生所工作人员来挂水，氨基酸怎么也进不去，没办法停了。
后来输消炎水，刚开始挺好，两分钟后，顺着手指往下滴水。
没办法只有停了不输。
我们吃过早饭，父亲说：“你们吃饭不管我，不让我吃饭。”
没法子，妹妹给父亲做了稀饭，抿了一口，笑了起来，给妹妹伸伸大拇指。
午饭后，母亲给父亲说话，父亲说：“何云擓个筐追我。”
母亲问：“人家是你侄媳妇，追你干啥？”
父亲说：“掐芝麻叶。”
母亲笑了：“行，你起来，去掐芝麻叶。”
父亲摇了摇头：“掐不动了，伺候不了你了。”
昨天晚饭后，父亲握着我的手：“我没有给你们找麻烦。”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心内大恸：“嗯，你一直自己去厕所，没有给我们找麻烦。”
父亲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我瘦干了，要走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父亲已经说话很是吃力。
到后半夜，父亲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自己要把衣服穿上，把鞋子穿上，还把单子盖在身上，他要一份完整呢！
四点多钟，弟弟来陪着父亲，父亲嘴巴张着，已经出不来任何一个声音了。
今天凌晨，预备把妹妹的孩子送我家里去，让我的丫头儿子带一带，说是人老去了，孩子太小不能在场。
九点钟开始走，心里只盼着父亲到黄昏时再走，这样我就可以在身边了。
带着孩子一路慢慢腾腾，到家里已经十一点了。
正在给孩子交代带弟弟的事情，妹妹打来电话，说是父亲走了。
我一愣，这么快，不是到黄昏么？
妹妹沉默了，放下电话，就踏上了返回父亲身边的路程。
回到家，父亲已经躺在冷棺中了，照片上的父亲英俊帅气，有种军人的风姿，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此刻，坐在父亲身边，心里一遍遍对父亲说：“父亲，你再也不再疼了，再也不担心吃不下饭了，睡不成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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