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出门去,总是有邻居老奶奶用自己藏满岁月的双手将我的手拉在她手心里,眯着眼睛凑向我的脸,说姑娘长大了,以后出来就是个好医生啊。
我常常是欲言又止,想说一句谁知道好不好啊,可是那没有必要的话转瞬成了脸上尴尬而自以为礼貌的笑,笑着,然后看向老人千沟万壑的脸,我记起有人说过,皱纹是年轻时藏着笑容的地方,那沟壑里仿佛回荡着数十年的欢声笑语。
我承认我有着很特别的避重就轻能力,在所有“大人”告诉我选择了一个好专业的时候,将关于未来的模糊影像转变成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猜想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跟我说那些话。
其实我是不理解他们所说的好,而且越来越不相信仅一个职业名称就能给得了我什么保障。我很少痴迷于对未来的规划和展望,宁可用那些时间去看流云变幻莫测,去看夕阳在几时几刻跌进了后山。
所以在同学们都努力变得更好,为接下来美好的人生不断充实自己的时候,我报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还在云里雾里和另一个自己商讨到底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可我同时又是矛盾的,觉得怎么样过都无所谓。
路边一门口有条不十分友善的狗,总是耷拉着耳朵躺在晒热的水泥地上睡觉,对于大大小小的狗我心里总是会有所畏惧,但我哥跟我说过,耷拉着耳朵的狗是不会咬人的,所以我为了抄近路还是愿意攥着拳头轻着脚经过那条狗。
那天我说那条狗长的好丑啊,它居然站起来跟在我后面冲着我叫,好像听懂我说的话了一样。
今天又经过,看人多于是想试试那狗是不是真的能听懂话,如果它真是怒了,也有人救我。
于是我又咕叨了一句,这么丑的狗还这么懒,怎么就是不知道努力……
然后它居然又从睡态变成了狂态,一直冲我叫,我回头看他竖起了耳朵,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在人群里假装淡定地走过。虽然我不愿意相信它能听懂我的话,但是真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狗不可冒犯,即使它真的不可爱,而且又丑又懒。
现在想起来觉得那行为太幼稚太可笑,那条狗也很可笑。
它可能真的不咬人,只是叫着将我说出去的话还给我:你真是又丑又懒,怎么不努力呢?
还记得前几天我妈跟几个阿姨凑在一起,几脸惆怅地一齐看向我,说别人家的女孩子上大学回来都十八变了,我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打扮自己。当时我只是表示不屑,并且一再强调化学物质对身体的危害性,她们当然不懂了,只看到花里胡哨的东西。
后来见过几个以前的同学,脸上多多少少添了些东西,一个个粉面丹唇,看起来还挺有那么回事。
回家后跟我妈讲起,说我以前那些同学怎么个个都变洋气了,我妈斜了我一眼,又笑着说你才发现啊,颇有一种我终于开窍了的兴奋感。
然而我又是跟她再三强调了化妆的麻烦性,抹个口红还得擦来擦去,照来照去,当然这些都是“懒女人”的自我安慰,最后我把我八百年不变的土气归咎于与大学舍友的臭味相投。
谁都欣赏美的东西,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我性子里就很难接受新的东西,去同一家餐厅坐同一个座位吃一样的饭,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穿同一双鞋在同一个时间逛同一条街,我依然觉得很新鲜。生活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丰富,但是我永远能够自得其乐。
我也惊讶与有些人说变就变的作风,不解为何她们的成长不需要过渡,后来发现,成长本身就是一种过渡。
我不精致,也足够懒,喜欢闲散。
我用的东西几乎都来自离宿舍最近的超市,一直不明白新世界大厦里二十五钱一打的卫生纸和学校超市里二十四块一打的有什么区别,为何要在那么远的地方挤公交买回去。说白了是喜欢空手出门,空手而归,所以常常害怕朋友让我从街上带什么吃的回去,手里拎个东西让我不自然,但那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顺便的事。
比起别人用支付宝扫个红包费尽心思地去花掉,我多是习惯打开微信扫一扫,宁可少买一个冰激凌也懒得在付钱那件事情上多费周折。
我无法体会跑步的快乐,所以更愿意悠闲地散步,走很远的路;我也无法在嘈杂而且不够熟识的人群里投入到热闹当中,我喜欢三五人,或者一人自处;很少再有让我感兴趣的电视剧,对综艺节目里的小鲜肉一如既往地无感,比起这些,天空对我的吸引力更大,那里面仿佛包藏种种神秘,每天的云看起来一样,却是不一样的。
这种种迹象表明,我在二十岁的人群里格格不入。常常自比为“老年人”,也不介意别人偶尔的教导,说年轻该是什么样子。
虽然跑步的好处可以被罗列一大堆,热闹的人群有可能扩大交际圈,追剧是大多数女生在一起可以谈论的话题,但是我依然无法从中获取快乐。
大多数的人都在按道理生活,每天给自己灌输人活着该怎么样的理论,但我过的不是道理,而是生活,我愿意在无意中接受自身的变化,却从不逼迫自己从俗人的层次上升到某种多数人追求的境界。
我曾经羡慕别一生下来就知道将来该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羡慕别人知道自己这一学期的目的是什么,羡慕别人有心仪的大学,已经想好了要选择什么专业。
而现在,我又觉得自己每天恍恍惚惚,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的状态挺好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新鲜的,而且充满无数种可能。
这一年信奉了一句话,说人都是会变的。
所以长大以后,看到身边的人都这样那样走散,其实是很正常的。
我也是会变的,或许明天或许三五年后。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期待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也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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