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男人是谁”。我问母亲。

“小孩子不要这么多问题”。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嘛，妈”。

“你要翻白眼是不，想挨打”。

我不再追问，跟在母亲后面吊着，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前天晚上来的。淋着大雨来的，他先是敲了敲旁边的门，对着里面轻声的讲着什么，隐约听见是一些对不起之类的话，渴求里面的人开门。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轻声细语没有打动里面那个人。接着，他开始狂躁。

“张小青，开门”。他手上的拳头开始用劲。

“张小青，你给老子开门，老子知道你在里面”。他开始吼。

“你他妈的里面是不是躲着野男人，啊，张小青”。他用上脚了。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夜，被他打破了。

哎，母亲皱了皱眉，起身，披了件外衣，打开门。

“你有什么事情明天来可以不，我们还要睡觉，娃儿明天还要读书”。母亲带着一股怨气，但语气还算温和。

“不关你事，张小青在不在里面”。

“我不晓得，你再吵我就报警了”。母亲说罢回屋拿起了手机。

“你报一个试试”。那男人威胁道。

框，又一间房间门打开。

“你要干啥子”。声音很粗狂，是李叔，这样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安全。

那男人走了，我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今天又来了。他蹲在张小青姐姐的门前，地下甩满了烟头，来的有些时候，看见我们，狠狠地瞥了一眼，在母亲转过头往下走之后，他对着我笑了一下。邪魅，我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

这男人是谁，他来找小青姐做什么。小青姐是两个月前搬来的，就在我们隔壁，她很漂亮，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经常拿零食给我吃，我喜欢小青姐。

她每天总是很晚才回来，只有在吃晚饭的时间才能看得到她。

“姐姐，你是做什么的啊”。我问她。

“姐姐，是服务员”。

“是在饭店嘛”。

“不是勒”。

“哦”。

那个男人来的那天晚上，小青姐在家，母亲出去的那会，我去厕所，看见她在阳台上哭，她看见我，做出一个“嘘”的动作，脸上的眼像雨水一样往下留，我不敢说话，只是懵懂地看着她，她转身便进了屋。我也回屋，躺在床上，有些害怕和难过。母亲回来后，对着我的耳朵轻声地说“那个男人是坏人，碰到他走远点”。

第二天早上，小青姐很早便出了门，有行李箱地声音，她摔了一跤，过来了一会儿，行李箱的声音继续响起，她并没有摔坏，接着是脚步声，我们住在二楼，我想象她提着行李箱的样子应该很吃力，毕竟，她有那么多零食。

今天，雨停了，太阳高照。

我放学回来，看见那男人还在，房东阿姨也在，小青姐的房门开着。

“哎呀给你说我不知道她去那了，她只给我讲了房子不租了，押金也不要了”。房东阿姨的声音很油腻，并不好听。

那男人揉着他的头，咬了咬嘴唇，走了。

我很快便把这件事情抛之脑海，毕竟比起弄鱼捉虾，下河洗澡以及游戏机，这只是件小事。

我再次见到小青姐，是一个月后的事情，那时我已放暑假，跟几个同学去溜冰场滑旱冰，一进溜冰场，便见着了她，穿着溜冰鞋，看着更高了。

“小青姐，小青姐”。我喊了她两声，她便看见了我，笑了一下，便朝我这边滑了过来，

“小鬼，你也来滑冰啊”。

“是啊，哎，小青姐，你不在梅巷住了嘛”。我仰着头问道。

“哦，我搬家了，快去换鞋，姐姐带你滑，带钱没有啊”。她摸了摸我的头，近似宠溺地说道。

“肯定带了塞，你会倒滑不”。

“哟，你还会倒滑啊，来来来，快去快去”。

“哎，我不会倒滑，我是喊你教我”。我连忙说，怕她误会了我的意思。

接着她便朝前方跑了几步，一个漂亮地转身之后，优美的身形像一个轻快的精灵在溜冰场中间旋转起来，她抬起手，抚了抚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实在美丽得很。

我迫不及待地穿上滑冰鞋，跟上了小青姐，两人一起滑了两圈，期间我问她：“小青姐，你为什么不在梅巷住了呀，那个男人是谁，你男朋友嘛，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听到我的话，她转过头来，先是两根细眉皱了皱，接着莞尔一笑，抽出手来在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大人的事情，小鬼少管，来，姐姐教你倒滑”。她说着又是一个漂亮的转身，倒滑了起来。

“来啊”。她喊道，我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小跳一下，准备转身，结果摔了个狗吃屎。

那天晚上我摔了很多次，被人撞又或自己拐到自己，正是应了那句话。

跌倒了，自己爬起来，又继续跌倒，又继续爬起来……。

于是一个星期之后，我学会了倒滑。那之后，小青姐便说她以后来不了旱冰场了，她在南城找了一份新工作，是一家奶茶店，叫我有时间去找她玩。

暑假我去找她，她不在，店里的人说她休息，我便问店员她住哪里，店员给了我一个地址，冰河路18号三楼最左手边，我找了过去。

那是一个三层小楼，一楼是两间按摩店，中间有个虚掩着的防盗门，我沿楼梯走了上去，还没到三楼，便听见一阵骂声。

“张小青，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是那个男人，我心一惊。走到楼底口，伸出半拉脑袋看了看，是他。

“行，你不开门是吧，我他妈不信你一辈子不出门了”。声音再次传来，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男人是个坏人，他打我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可是我没有手机，不行不行，要报警小青姐早报了，她是有手机的。

此时正是正午，这楼里的人好像都上班去了，也没个人出来，楼下两个按摩店似乎都没有听见这上面的声响，我正思索着如何是好。忽然门开了。

我伸出头去，看见那男人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

“做什么，张小青，拿把水果刀要砍我”。他露出凶狠地表情。

“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

“为什么”。小青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干什么，要自杀啊”。听见这话，我心顿时一惊。头不小心伸了出去，那男人看见我，又是一笑。

我害怕极了，腿忍不住地要打颤，就是这样，有时你会以为自己很勇敢，可是当危险来临，没有勇气的话，你就只有害怕。

“小青，你别激动，我这次来找你，就借两千块钱”。那男人说话了，语气变得温和，兴许是他也害怕，我这样想到。

“你滚，我没有钱给你”。

那男人向前走了两步。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尽管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我能想象她那时的样子，一定是哭了。

谁又不害怕死亡呢？

我征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者做什么。又或者是，不敢说也不敢做。就在这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那是一根救命稻草般地脚步声，是个男人，他在咳嗽。

“楼下有人嘛，快上来，有人要自杀”。我喊了出来，终于，终于。

…………

“小青姐，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总来找你，你为什么不报警啊”。我皱着眉头问她。

她还是不回答，只是问我吃饭了嘛，多久上学，最后她说：“小鬼，姐姐明天就去江城了，这是姐姐的电话，有机会来江城姐姐在带你玩”。她把纸条以及20块钱塞进我的兜里，便开始收拾东西。

江城，那是另一个城市了。

小青姐，那也是一个很遥远的人了。

小青姐去了江城，也该是这样了，她该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走她的那条平行线，而我，也走着我自己的路，我们都会有美好的人生。我无法渴求小青姐对我讲述她的故事，她也不会向我一个五年级地小鬼诉苦，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一辈子什么也不知道，小青姐在我的记忆里，则永远是那个美丽的精灵。

小县城太小了，六年后，我读到高二，也有了一些所谓的社会上的朋友。一次饭桌上，我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脸上全是皱纹，双目无神，没有一丝生气，活像一根死透的竹竿，听朋友说这家伙吸毒的，至于他今天为什么在这，只是一个凑巧罢了。

朋友事后给我讲，他叫陈伟，外号神伟，这家伙吸了十来年毒了，牢里走过三次，性格有些神经质，他总是一个人自顾自的笑，没人知道他在笑啥，问他，他又说他没笑。大家都说他神经兮兮地。朋友又给我讲一些他的故事，多是些打架斗殴吸毒嫖娼的烂事，我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他以前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叫张小青”。

“对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张小青”。

“我以前的邻居”。

“张小青是职校的，陈伟以前也是职校的，那时他们便在一起了，后来，陈伟吸毒，两人便掰了”。

“可是张小青在我们家隔壁的时候陈伟还去找过他啊”。

“我给你说啊，你可别说出去啊这件事情，以前陈伟不是吸毒没钱嘛，又不上班，他就想从张小青哪里弄钱，可是人家不鸟他，他就想了个办法，喊张小青的闺蜜叫她出来喝酒，给她下了药，拉去宾馆，叫了五六个人，那啥之后，拍了视频，就威胁张小青嘛，张小青上班的钱用完之后，又叫她去卖，就这样弄了两年”。

听到他的话，我明显地感觉到我的心开始沸腾，那是气在往上涌。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哥跟他以前是兄弟伙，他给我讲的，张小青挺漂亮的”。

我盯着他，露出痛心地表情。

“还有还有”。他的声音变得越发小了。

“张小青死了五六年了，听说是他弄的自杀的”。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