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匠,雕匠在吗,可以给我的窗棂上刻些花吗?”来人是村头的李家姑娘,年级还小,毛茸茸的脑袋,生的一双极美的眼睛。
“好”雕匠有些词不达意的应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摆弄着跟前即将成型的大盒子。
“这大盒子是做什么的!”小姑娘明亮亮的眼睛盯着这一人长的大盒子,到好似入了迷般。
“装人。”头也不抬的雕匠回着话,好些年头没人同他这样讲话了,细细想来自己不过二十四岁,就这般老气横秋。
雕匠生来并非如今的木讷性子,小时的雕匠会在帐中悬上大大小小的木瓜,然后在夜间用脚蹬着玩。但现在的雕匠如何变了呢,或是在一日日的说教和雕花中成了匠,封了魔。
“雕匠!雕匠!我在同你讲话呢。”小姑娘将一双眼睛圆睁着,不及移开就跌进了雕匠的眼睛里 ,好生明亮的眼睛,雕匠转转脑袋看了眼自己的雕花,眼角不经意的往下落了落。
雕匠隔天的夜里雕匠将那献祭的木棺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为其他,只是这木棺材少了小姑娘那般的灵气。“不,不够,远不够。”雕匠站在火堆旁左手捏着上衣的下摆,捏紧又松开,反复如此,直到木棺材化成炭火,满目通红的雕匠才转身离开,在转身时人们看见雕匠的右手使足了气力抓着衣裳的背心。无人问起原由,众人心中却是一片澄明,那雕出来的物件儿,件件都是雕匠的命。
雕匠献祭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现下应是到了祭品禁荤腥锁在家中的时候,六月二十九日,雕匠在心中默念着,眼前的这个“木盒子”是新雕的,“木盒子”,小姑娘总是这样子叫着,雕匠心想。小姑娘每隔上几日便来蹲在雕匠身边,手里盘着雕花落下来的木屑,嘴里却是不停歇的说着,说些什么,雕匠是从不在意听的。现在想起雕匠有些懊恼,因为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小姑娘了。
雕匠敞着门,面光而坐雕着繁复传统的纹饰,日出始月升终,或刻或削,或繁或简,错落而出,循序而进。终于在漆上漆的黑木棺材前,雕匠合着眼,满足且痴迷的笑着。
六月二十九日,到了,雕匠拥有把祭品装进棺材并封好的权利,把一件生灵封进自己雕的物件儿里。雕匠眯着眼,静静的等着,像极了等一声礼成的高朋满座,满目惊惶却又默不作声。
雕匠没人注意雕匠看到小姑娘时的犹疑,也没人看到雕匠被揪起的衣裳下摆,就如同很多年后人们讲起此事依然不知雕匠是如何移花接木将自己换成了祭品。
“一命抵一命,这生灵我来做。”听着说书先生的话,小姑娘转过头来明亮亮的眼睛乖巧的看着身旁的老妇人问道:“奶奶,你见过雕匠叔叔吗?”老妇人微微低着头说:大约是见过的。”
她只是在很多年前的夜里,在他抓着衣裳下摆的左手里塞了一只酸涩的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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