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今天立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背后一阵凉意……
立秋以后的天气依然很闷热,走到交叉路口,一阵风扑来,树上的叶子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从路的一头看过去,竟有几分静谧和孤独。
她是一个农村妇女,有两个相差18岁的儿子,如今已六十岁有余,依然跛着一只脚,为人缝缝补补赚取生活费。
小时候,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女孩子的命贱得像草一样,她却成了比草还要贱的那个。在众人期盼是儿子的时候,却生出了她这个不让人待见的女娃,无缘无故地,成了全家人的“扫把星”。
没有工厂收她,她就自己炸油条、做裁缝,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缝缝补补、做着买卖,再加上她男人出去打工赚的钱,日子本还是过得去的。可是不幸的是,她男人出去送水泥的时候出了事故,把人摔着了,本不是他的全责,却老实巴交地承担了所有,全家人倾家荡产交全了罚款。
她全程没有一句责备,默默地心疼着眼前这个没有文化、只会干活的男人,任凭所有的气都撒在她身上,她也只是忙活着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她从出生到垂垂老矣,总是在期望、失望再到无望中循环、循环。因为她天生跛脚,好好的会计工作被人顶替、被迫嫁到一个乱作一团的家庭,好在上天给她关上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那就是她的两个让她引以为豪的儿子。
“张姐,多给我点活,我在家闲着没事,能多做点就多做点……一个2块钱,这一个暑假咋也得赚1000块钱出来,给小儿子做生活费。”
“刘婶儿,抽空问问你家大儿子我家小子在部队表现咋样,别拿着当外人,该训训、该说说哈……”
她总是最积极的女工,有时候,眼睛看着五颜六色的毛线圈,会突然一片漆黑。她赶紧闭上眼睛,抬起头和颈椎,浑身的血液瞬间哗哗地往脑袋的方向流去,像扭曲的麻绳,吐噜吐噜地展开,让身体渐渐恢复。
“衣服和床铺拿回来了吗?都拿出来我给洗洗……今天想吃啥,羊肉汤还是蒸包子?”她从没把自己当作一个需要人照顾的老妈子,而是一个有无限能量的年轻人,前前后后到处操劳。
她有一个漂亮的小菜园,里面除了当季的蔬菜,边边角角都是她从路边摘来的、别人送她的花。每到春末夏初,她的花儿们争相开放,她都会拿一个小马扎,坐在菜园的边上,一看就是一下午。
夕阳下,她的影子从菜园一直拉到了大街上,最终,在她一深一浅地脚步中,消失在无边的夜里。
一个冬天的下午,天气很好,她欣喜地为两个儿子准备着饭菜,一忙就是一下午,从两点多一直到四点,她抬起头,伸伸懒腰,可就在这时,眼前一片漆黑,接下来便是剧烈的头疼、眼睛疼,她慌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妈,我们回来了!妈?您在干嘛?”两个儿子结伴从外地赶回家,看到一动不动的母亲突然紧张起来。
“我,我看不见了……”
两个儿子一听,什么也没说,抱起母亲就往车上跑,一路赶到医院。
“先做个穿刺缓解下症状,没什么大事,就是青光眼,视力不会完全恢复,手术顺利的话能帮助她看到点东西……”
手术很顺利,但她又多了一个绊脚石,双眼势力范围大大缩减,缝纫的活儿干不了了,只能简单地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照顾照顾她最心爱的花儿们。
她仍然没有一句抱怨,但两个儿子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命运给她的人生划了千万道伤口,从精神上、身体上、生活上制造了层层困难,但她没有被打倒,也没有放弃过挣扎。她认清了生活最残忍的本质,却依然热爱,依然勇往直前,为了心中的那份爱,更为了证明,她还活着。
愿好人一生顺遂,希望那些不能被岁月温柔以待的好人,都能有人帮她走完接下来的路,给她一个优雅、安然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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