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盐五言六
本文参与天下故事《红灯笼》专题征文
1
阿文和李宇肩并肩走在梧桐大道上，时不时打闹着，大声说笑着。
冬季的梧桐大道上暖融融的，高大的梧桐树伸展着光溜溜的枝丫，在蓝天的映衬下，显示出冬季独有的线条之美。阳光大大方方地洒在梧桐树上，洒在黑亮亮的柏油路上，也洒在两个阳光男孩的脸上——那闪烁着青春痘的稚气未脱的笑脸上。
初三的学习生活是繁忙而枯燥的，昨天刚结束紧张的期末考试，阿文和李宇这对老邻居邻居就约好了逛街，好好放松一下。
他俩拐进古色古香的月河街，这里热闹极了，一串串红灯笼悬挂在原木门窗上，装点在白墙黑瓦的江南民居间，火红的年味儿迎面扑来，连阿文的脸上也泛出了红晕。各色鲜花盆栽美妙绝伦，特别惹眼；金鱼、乌龟、小仓鼠……引得俩大男孩促足逗乐，好不欢喜。
颜色最亮丽的当属卖新年装饰品的摊位了，瞧，红对联满满当当挂了一墙儿，五言的，七言的，正红的，烫金的，楷体的，行书的，字字吉祥，句句如意，准保你挑花眼。大红中国结更是花样百出，有圆的，有方的，有绣了福字儿的，有镶五色钻的，有镂空的，有成串儿的，真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李宇看中了一对现代风格的红灯笼，一色大红，方方正正，四面雕刻着“吉祥如意”“招财进宝”八个字。他怂恿阿文也买，买一样的。阿文想了一下，挑选了一对传统的圆滚滚的红灯笼，写有“全家福”“喜盈门”的字样。
他俩又逛了大半天，品了各色美食，买了中意的小件儿古玩，就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了。
2
阿文全名——李树文，一个文静的男孩，特别是到了这个年纪，跟大部分孩子一样，跟父母长辈说话越来越少。
第二天上午，阿文看到邻居家门口挂着昨天李宇买的红灯笼，马上让正在烧猪蹄的妈妈也来挂灯笼。阿文妈很高兴，乐得笑开了花。她没想到儿子会这么主动买灯笼回来，所以一边夸赞着阿文懂事，一边配合着儿子把大红灯笼挂到了门檐两侧。
刚挂好，正欣赏时，开出租车的阿文爸气冲冲地回来了。只见他板着脸，皱着眉，站定在门前，眼露凶神，盯着阿文看。阿文妈还未察觉到异样，仰着头看着灯笼招呼阿文爸：“孩儿他爸，你看我们阿文多懂事，买了这么喜气的红灯笼，多好……”
话音未落，“啪……”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阿文妈身子震动了一下，惊恐地望着儿子脸上泛起的几条红印，一把推开阿文爸，护着阿文。她歇斯底里地喊：“李来顺，你疯了！”
阿文攥着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感到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心里一片空白。他像只受惊的小鹿，不逃，不叫，无所适从，忘了抚摸受伤的脸庞，也忘了流泪。在他的记忆里，爸爸从未打过他。
“你问他！”李来顺朝老婆吼着，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辛辛苦苦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考个‘红灯’回来过年，还有脸买红灯笼？我看他自带红灯，够亮了！”
阿文爸说完就迈步走进院子，忽又转身指着红灯笼：“卸下来，没脸挂！”
阿文妈赶紧关上大门，拉着阿文进屋去了。
3
阿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每次抬头，透过玻璃窗看到院门处的红灯红，心里就堵得慌。李来顺那天也不再出车，闷头在家喝了点酒，睡过去了。阿文妈默默流着泪，照旧烧了猪蹄，拿到朋友店里去卖。
门口的两盏红灯笼自然也就没有卸下来，在寒风里斜斜地摇摆着。
那晚，阿文妈执著地敲响阿文的房门，直到阿文垂头丧气地出现在她面前。每个当妈的都心疼孩子，不忍孩子饿肚子。她递上个酱猪蹄，那是阿文吃不厌的美食，可阿文没有接，他低声说：“妈，我是不是很差劲？我让你们丢脸了！”
还没等阿文妈回话，阿文已经跑到院子里，拿起横在晾衣架上的长竹竿，朝着院门上的红灯笼狠狠打去，一下又一下，发泄着憋了一天的怨气、怒气。
阿文妈跟着跑出来，连声哭喊：“不要，文，不要啊！”她眼看着“全家福”几个字被戳破，随着灯笼的掉落，“喜盈门”三个字也砸在石阶上，破烂不堪。她，能做的只有捂着心口蹲在院子里哭泣：“孩子，不吉利啊！”
李来顺也不无痛心，古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他又何尝不是。来顺本就是个迷信“红绿灯”的人，开出租的都有那么点忌讳。看着院子里狼藉的红色，他后悔自己的冲动，更担忧阿文的前途。
4
新年，就在一家三口各自的默默无语里到来了。
阿文妈努力使自己忙碌，当然，她一直就是勤快的女人。每天，除了换着花样准备早餐和晚饭，也不串门唠嗑，只顾做好酱猪蹄，安安稳稳赚钱养家。
阿文爸开车更加小心谨慎，他时刻提醒自己“安全第一”，看到红灯就有点心慌，也不做晚班生意，傍晚及时回家。
阿文的怨恨来得快去得也快，把父母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他痛下决心，不能就这么低头认怂，他要让父母看看，他的前途就在他自己手里。这半年里，阿文像突然长大似的，发奋图强，努力学习，不让父母担心。每天放学回家，看着空空落落的院门，他就给自己鼓劲：一定要争口气！
当阿文把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拿回家时，他看到了父母闪亮的眼神，会心的微笑，就像红灯笼一样充满力量。
是的，只要心里有希望，就有灯笼照亮光辉前路。比灯笼更红亮的，是一颗为家人着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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