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

路旁的高楼上霓虹闪亮，五色的灯光投在玻璃墙上如梦如幻。城市的夜景灯是黑夜的舞台上最重要的主角，各种配角围绕着它缓缓演出一幕幕或悲或喜的故事。

她已无心却欣赏这如幻的美景了。身体里的血像水一样往外涌，裤子已经冰凉潮湿，雪地靴里似乎也是湿的。

“别担心，一会儿就到了，我每天上班都走这条路，错不了!咱们的宝宝一定会没事的。”他轻轻地搂着她，温暖粗糙手包裹住她冰凉柔软的手。

“妹子别怕，俗话说儿要宽心养，债要狠心还。孩子没那么娇气，会没事儿的。想当初我跟老公没结婚就怀上了，担心害怕父母责骂。想着招儿弄掉我家大宝，什么不能吃寒凉的，不能剧烈运动都当圣旨，吃冰棍跳绳的硬是没弄掉，挺个大肚子结婚丑死了。”女司机边开车边安慰道。

北方的女人豪爽仗义，有着男子的英雄气。他扶着虚弱的她站在路边，晚高峰车水马龙，却没有一辆停下来。他们的心渐渐冰凉起来，一束温暖的光由远及近在他们面前停下，打开车门让他们上车。车内宽敞整洁，她犹豫了一下，解下厚围巾垫在座位上。

“快去找医生看病吧!顺路载一程，不要钱!”女司机把钱塞到他手中，钻进车里远去了。他来不及说声谢谢，扶着她走进医院。

“胎囊已经掉至宫底了，没希望了!”医生轻轻地说，她眼前一黑，晕倒在他的怀里。

为什么?她想要的永远比别人艰难，只是寻常人的幸福都不配拥有。第二次了，一年前也是同样的场景，孩子同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她以为只是一个意外。她从小体弱多病，医生告诉她要好好调理身体，还会有希望当妈妈的。一年来她用心地调理身体，期望好运再次来临。他年纪不小了，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可是……

她看到一件美丽的小花裙子静静地放在床上。她想伸手去拿，裙子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她的心好痛，哭出声来。

她睁开眼睛，病房里静悄悄的。那件裙子飞走了，也许再也不会有人穿着美丽的花裙子叫她妈妈了。

“妈，宝宝没有了，我好伤心，我不想活了，呜呜……”她嚎啕大哭。

“你冷静点，把电话给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焦急。她把手机递给他，他在走廊里踱来踱去接听着。

“医生，我女儿严重么?她肚子痛得很厉害，影响明天上学么?高三很关键，不能掉以轻心，过完年马上就要高考了。”女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她停止了哭泣，向声音传来方向望去。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孩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穿着卡通图案的毛绒睡衣，光着脚趿着长耳朵兔子造型的棉拖鞋，白白的两只小兔子安静地趴在鞋面上。

“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医生面无表情地问道。

女孩子皱着眉，满头是汗地在椅子上扭动起来。并没有回答医生的问话。

“说呀，医生问你呢?”女人急急地说。

女孩仍在痛苦地扭动着，轻轻地呻吟了起来。地上出现了一滩水。

“快点准备接生，来不及转产房了!”医生快速地站了起来，两个护士扶起女孩放在她身边的床上，迅速地拉上蓝色的帘子。

中年女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她的床前，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颤抖着摇摇晃晃如风中微弱的烛火。

“您坐会儿吧!”她轻声地说。

“怎么办?她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啊!都怪我，我不是个好妈妈，我有罪啊!”中年女人嘴唇咬破了，红色的血滴在胸前的衣服上，她拿起纸巾递给了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谢谢!”

女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床边，手中的纸巾不断地翻折着撕扯着。

“哇哇……”新生儿哭声嘹亮，她知道这代表着孩子健康平安，又一个新生命降生了。

女人站了起来，迅速用手抹干脸上的泪水，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痛吗?你饿了吗?我让爸爸炖鸡汤了，等会儿就送来了。”女人抱着小婴儿轻轻地俯身问床上流泪的女孩。

“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女孩仍在哭泣。

“宝贝，你永远是妈妈的好孩子。不要怕，爸爸妈妈会陪你走下去。还有他，很漂亮的小宝宝呢。”女人把孩子放在女孩身旁，女孩扭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孩子红通通的脸蛋。

“妈妈，他好丑，像动物园的小猴子。”

“傻瓜，刚生的宝宝都是丑丑的，养着养着就又白又胖漂亮可爱了。你小时候跟他一模一样的呢。”

“妈妈，您辛苦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再找个好工作，报答您和爸爸养育之恩的。”

“嗯，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她拿起手机拔通了电话。

“妈妈，我没事了，您和爸爸别担心了，早点休息，太晚了!”

“孩子，人生的路很长，不会平平坦坦一帆风顺的，你要学会坚强面对。你爸爸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隔着几千里路，不能马上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他偷偷躲在卫生间哭了，眼睛都是通红的。”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她挂上电话，他端着吃的走进急诊室，她大口地吃起东西来，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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