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躺在床上，手拿蓝色手帕捂着嘴，整个人随着一声声咳嗽，颤抖不已。屋内昏暗，熊大跪在床头，握着母亲的手，眼含泪花说：“娘，等我回来。”
母亲微微睁眼，用手抚摸着熊大额头，虚弱地说：“娘没事，你路上……小心…”
熊大将母亲的手贴在脸庞，那手像片枯死的树皮，毫无光泽沟壑纵横。熊大心疼地说：“娘我走了。”母亲闭上眼，微微点头。
他将母亲的手放回被子，起身抹抹泪水，关上了木门。
熊大的村子在里永安城外的大山里，这里的人世代打猎，父亲几年前在山里打猎遇上老虎，再没有回来，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如今母亲又病了，熊大心中急迫，慌忙往城里赶。
一群人围在望楼下面，看着楼上紧闭的窗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砍柴的老头，放下担子，忙过去凑热闹。
“哎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可是薛家小姐抛绣球选亲的日子，大伙都在这等抢绣球呢？”
“薛家小姐？可是薛员外的大女儿，静雯啊？”
后生打量老头一番，笑笑说：“没想到你这乡野村夫，也还知道薛小姐啊，怎么你也有兴趣抢一抢？”
老头挑起担子，愤愤地说：“你休得胡说，我女儿都有这么薛小姐这么大了，我不抢，你个瓜娃子也抢不到。只是薛员外乐善好施，平时多接济我等穷苦百姓，附近村寨多有美名。今日遇见，心里祝福罢了！”说完继续向东边柴市走了。
后生没趣地转过头，继续拥挤着和同伴吹牛，热火朝天的。
熊大跑到望楼前，乌泱泱的人堵在路上，不由得慢下脚步。心中暗想，完了，这么些人，何时才能穿过去。古代没有城管就是不好，可是不能等啊，母亲还在床上等药呢。
想到母亲那痛苦的样子，熊大正了正身子，深吸一口气，脚上发力，往人缝里钻去。
没拱几步，楼上紧闭的窗户打开，人群发出呐喊，大家骚动起来，裹挟着熊大左右摇晃。
“大哥，不好意思，借过借过！”熊大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欢呼中，没人听得见他说话，人潮一浪一浪，撞击着熊大的身子。
“今日老夫在此，为小女觅一夫婿……”熊大没心思听这些，专心致志地往前拱。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估计第二环节开始了，气氛热烈起来，大伙贴得更紧了，像塞满竹筒的筷子。众人把熊大挤得双脚离地，一会架到左边，一会架到右边，像抬着一块示威游行的牌子。
“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啊，干嘛呀干嘛呀!”熊大眼泪都快掉下来，仰天长啸。
周围人都无比兴奋，头朝着一个方向，大喊：“往这里扔，往这里扔！”熊大的双脚被放下来，转眼就被人踩了一脚，鞋子掉了，被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那可是他娘熬夜给他缝的鞋子啊，老娘还病着，自己却在这进退不得。
熊大怒了，抓住前面一个铜墙铁壁般的汉子，冲着他的耳朵大喊：“你他妈的让不让？！”
汉子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大吼：“你有病吧！别耽误我抢绣球，滚远点！”汉子转过脸去，继续盯着窗台，挥动着大手。
熊大看着贴着自己的一大群人，再环顾四周，这群人像看见大明星似的，没头没脑地大呼小叫，拥挤着推搡着。妈的，人命重要还是偶像重要啊！
熊大大吼一声：“一群狗杂种，什么女的这么好看，弄得你们像条狗一样，值得吗，很好看吗？！！！！！”
突然四周寂静，每个人像凝固了一样，不挤了不吵了，大妈假牙掉在上，发出“咚”的一声。
熊大一脸茫然，我去什么情况，怎么都盯着我看啊，我好慌张啊。
半晌，胖胖的屠夫缓缓开口：“是挺好看的啊。”
熊大见大家没动，抓住机会，赶紧往外挤两步。我管你漂不漂亮，我要去买药，赶紧溜！
眼看着就要挤出去了，已经看见隔壁布匹铺子的墙根，熊大大喜，心想，我要出去啦！
这时，楼上一个老汉大喊，“抛！”，一个火红的绣球从窗台飞出，众人立刻涌上去。
又一大群人跑来，把熊大已经迈出的脚，硬生生挤了回去。妈呀，不要啊，我去……你……能不能有点道德啊，别撕我衣服啊，我……我挤……
熊大被人裹挟着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好似乾坤大挪移一般。我无辜啊，别挤了行不行！他内心呼号。
一声惊呼传来，熊大感觉重心不稳，身子一斜倒向旁边的菜摊，菜贩跳起来，拍着大腿：“哎呦…我的菜哟…”。后面的人齐刷刷跟着倒下来，轰隆隆一阵烟尘扑腾起来。
终于安静了。
大伙慢慢从熊大身上爬起来，被压得半死的熊大光着脚，裸着半边膀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队人拨开围观群众，慌张的薛老爷赶紧蹲下来，推推地上年轻人的肩膀。“小伙子，小伙子……”
熊大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沙子，双目无神地看着薛员外。
“哎呀，小伙子你没事就好，不然老夫可要吃官司啦。”薛员外喜出望外地说。
熊大想爬起来赶路，突然间觉得肚子下面有个东西，摸出来一看，一个被压成大饼的绣球。
众人惊叹，“哇，这小伙子运气好啊！”
“哎呀，便宜这小子了！我等了两个时辰了，都没抢到！”
“恭喜恭喜啊！”
熊大不明所以，将绣球，不是，绣饼丢在一边，起身要往前走。
有好事者见状，赶紧拦在熊大面前，“嘿，你可不能走，你要进去看新娘啊！”
熊大大惊：“什么新娘？哪来的新娘？走开，我要去办事。”
“办什么事啊，娶媳妇就是你该办的事！接了绣球就要娶人家姑娘的！”好事者说。
“那是我接的吗？是你们挤出来的。我不要，你们谁要绣球谁自己拿去！”熊大往前闯。
薛员外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大怒道：“你当我女儿是什么东西了啊，想送人就送人，想转手就转手，股票交易啊？！！！”
“来呀，把姑爷请进去，带到堂上讲话！”
熊大吓一跳，还想说什么。两个伙计上来，将他架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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