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濛记
小说连载《溟濛记》①锲子
作者：王文韬
简介：
这是一首关于寻找的诗歌，寻找的路上见世界，见天地，见自己；
这是一个流浪者对这花花世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念，所有感想；
这是一部向死而生的公路小说，一路荒诞离奇，一路又温暖如春；
同时，我也希望这是一部能让所有人读后为之一笑，觉着不错的小说。
锲子：
“小心！”
微弱的灯光下，一袭黑影避无可避的闯进了我和老丁的视野！
老丁自诩红河乡道卡车一把手，慌乱中果然镇定自若，并没因为我的吼叫而乱打方向。只见他两脚飞速一提，犹如双龙出海，恶狠狠地同时踩下离合跟刹车……可是……已经晚了，我耳旁传来除了轮胎与地面摩擦以外的一声哀鸣。
“你他妈撞人了！”我怒目圆睁！
“是狗！”
车身因为碾压自上颠簸了一秒。我依稀听到它的脊骨因为承受不住重压，被车轮碾碎的咔嚓声…老丁眼见事不可逆，毫不犹豫挂上一档，松开了离合跟刹车就要踩油门…
“你他妈还开！停车！”
我扭过头朝他吼道，可他并不打算回应我，只是紧张的打量着四周，踏上油门！
“操！”我伸出手去打算按住他的方向盘：“叫你停车！”
“放开！”老丁抓起我的手腕使劲甩开：“你给老子闭嘴！”
“我…！”
我正打算回击，车外顷刻间灯火通明，刺眼的光束穿过挡风玻璃二话不说盖住了视野，不适感犹如巨浪当即吞没了我的眼睛。未知的恐惧催促着我不能慌，赶忙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一切。
正前方，五辆摩托车整齐划一的横陈在乡道上，刺眼的光束不仅照亮了老丁的大货车，还有货车周围逐渐聚拢起来的乡民……
我当即毛骨悚然，突然念起两天前老丁吹嘘的光荣事迹当中，似乎有着相同的一幕。
“这是……”我怯怯的问，脑袋已经一片空白。
“穷乡出恶民！”
什么叫穷乡出恶民我不清楚，残留的理智不断地提示我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现实让我不得不开始纠结起这五个字的含义，因为……本来还在好好摇晃着的车身竟然悄悄平静了下来，我的余光瞥到老丁的手已经绝望的松开了档把……他妈的熄火了！
咽了口唾沫，我两默契十足互相凝视，从他放大颤抖的瞳孔中我看到了恐惧。他张了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却没开口！我知道他肯定也从我的眼里看到了害怕！莫名的惶恐！
那些乡民距离卡车越来越近，这当中有男人也有女人，男人们手持木棍，喜笑颜开，豪气冲天般振臂高呼，口哨一吹，犹如狩猎满载归来；女人们手握锅铲和扫帚，看着自己男人大获丰收的架势，兴奋中带着春风沉醉般的满足。
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
在他们的身后，老人和小孩不愿屈居人后，有手握镰刀的，有提着根细长铁棒的………这一切彻底颠覆了我对乡民的认知！
“咚咚！”
空气在某一瞬间彻底凝滞，我舔舔嘴皮，一时还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接着又是一声……
“咚咚！”
礼貌性的敲车门吗？
“怎么办？”我弱弱的询问老丁。
“怎么办？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办，操！”
老丁抹了把脸，转瞬间从怒目狰狞到和颜悦色：“好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来，让我们都笑起来！对，就是这样，嘴角再翘一些，弧度大点，对了，保持住。好，现在跟着我下去，你先别说话，让我来搞定！”
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老丁可以摆平了。点点头，傻笑，闭嘴，跟着跳下车。
适应了光线后，远方的山村渐渐显现出了它的轮廓，那是一排排奇形怪状的建筑，黑灯瞎火只能隐约瞧个大概，不像老挝也不像越南，更不像任何少数民族的建筑风格，最重要的是这些建筑一个比一个还要破旧。村民看到我两下车，默契的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上身赤裸的糙汉子走到老丁面前，我悄悄打量起他来，方才应该就是他敲的车门。
老丁微笑的注视着他，目光炯炯如同凝视心爱的姑娘：“今晚天气还挺不错的，嘿嘿。”
卧槽！嘿嘿？这开场白是要干嘛？我疑惑的看朝老丁。老丁你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先询问下这些村民是不是拦错人了？他要是现在回你一句是的呢，天气确实不错呢，是不是你们就算配对成功，可以去身后的香蕉地里滚香蕉了？
“嗯，就是有点可惜！”汉子同样凝视着老丁，顺手指向卡车的前轮。因为是下坡路，车轮下开始缓缓的流淌出新鲜的血液，汉子语气冷漠：“我的狗死了！”
“你家狗自……”我刚要说话，满脸笑意的老丁马上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喂！拜托！是他家狗自己窜出来才被车撞到的。但老丁交代过不让我说话，我只能负责微笑。有意识的我扫了眼光膀糙汉，他手里正握着一把乌黑的傣刀，是傣族吗？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像呀。
“你说什么？”糙汉声音低沉了下来。
老丁见势不妙，急忙圆场：“没有没有，这是我老弟，前几年跟我跑车时受过伤，脑子不太好！”
我饱含深意微笑着看朝老丁，眼神坚定，想让他明白，赶快直截了当的解决好吗，或者让这些人把家伙都收起来，我他妈看着就肝颤腿软呼吸急促。
老丁没有回应我饱含深意的眼神，他摸了摸口袋，掏出那个灰色的钱包拿出五百块递给汉子：“实在是对不住啊，这路太黑了没看到！”
汉子收了钱，举起来朝着摩托灯光处鉴定了下，摇摇头：“不够！”
那些村民提着手里的凶器往前就是一步！
卧槽！要不要玩这么狠！你们是打算为了一只狗就杀人灭口么？不过是只土狗啊拜托！
老丁挺起腰来，不卑不亢：“兄弟，一只土狗顶天了就三百，五百不能再多了吧。”
汉子摇摇头，埋怨的瞪了眼老丁，继而看向我！
我去！这是勾搭失败，准备勾搭新对象吗？好样的，既然你要这么玩，那我不更能怂！但……但我忽然发现之前自己想要据理力争摆事实讲道理的勇气，不知何时顷刻间通通消失了。尤其是当汉子手里那把乌黑的傣刀，那把有我手臂那么长的大砍刀，一点点朝我逼过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就应该听老丁的，做一个零存在感乖乖待在一旁憨笑的大傻逼。
要憨笑！要憨笑！要憨笑！
“你弟弟也参与了，你交了五百，他是不是也要给五百？”说完上前一步。
纳尼？我也参与了？那是不是车上再多坐几个人，你直接发家致富了？
正当我犯难时，老丁连忙拉住汉子，又掏出五百递给他：“我弟弟脑子不好！你别吓他！”
汉子收了钱，没搭理老丁，痴汉一般注视着我，冷不伶仃朝我伸出魔爪，摸上了我的脑门。操！大哥，你这是要干嘛？传说中的摸头杀？行行好，没听我丁哥怎么说的吗？我脑子不好！你就不怕脑子不好传染给你么！你那么聪明，一只狗就赚了一千，如此机智的致富方法，要是被传染傻了就再也想不出来了啊！好好好，你赢了！手放我头上就够了，别摸到脸上去啊，卧槽！我承认…我虽然嘴贱了点，但我真的很直，变不弯啊！
眼看汉子的手已经摸在了我的脸上，我终于忍无可忍…
“阿巴……阿巴……”
这一瞬间，我犹如小儿麻痹附体，彻底抛弃了下线，四肢痉挛般蜷缩抽搐，迷醉的把脸贴到汉子手中一抽一抽的颤动，全身心的投入到角色中，嘴里不时发出傻气的呓语：“阿巴……阿巴……阿巴……”
汉子一愣，晦气的抽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老丁干巴巴的笑了：“我弟弟好像有点喜欢你。”
喜欢你妹啊！老子这是在拿生命演出啊！你没看到那些拿着镰刀跟铁棍的村民吗？这里不是省城呐，这里连那些乡镇都不如啊！你以为他们会一言不合就蹦迪吗？一言不合人家直接砍你了！
正在我逐渐收敛演技，以免演过时，汉子已经俯身钻进了车底，再出来时抱着那只死去的土狗，土狗舌头趿拉在嘴角，全身敷满了残碎的血肉！
汉子走到老丁跟前，两手一松，尸体“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溅了老丁一脚的鲜血！老丁眉头皱了起来。
这还没完，人群中缓慢的走出一名妇女，她怀里是一只蜡黄的小狗仔，小狗正极尽讨好的舔舐着妇女的脖颈，似乎正为主人大半夜了还带它出来透气高兴的激动不已。
我疑惑的看了眼老丁，发现他已经彻底没了笑颜，两手握拳，怒目圆睁！
“砰～”
妇女单手提起小狗后腿，一个运力，小狗迎头便往卡车上狠狠地砸去!
“啊呜～”小狗脑袋受到冲撞，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砰～”
又是一声脆响！
“嗷呜……呜……”
我想起那只突然窜出来的土狗，它根本不是自己跑出来的！
一定是被它的主人，对准了卡车，毫不犹豫丢过来的！
“砰！”第三下！
小狗已经没了吼叫。它死了，死的头破血流，死的整块脑壳凹进烂肉里，死的惨不忍睹！
妇女丢下小狗，擦擦汗，扫了眼已经呆若木鸡的我，对着老丁说：“我的狗！被你的车，撞死了！”
整齐的“咚！咚！咚！”声响起！
村民拿着木棍和铁棒使劲的锤着地，孩子和老人高举镰刀，放声大喊：“赔钱！赔钱！赔钱…”
摩托的轰鸣声相继而起：
“嗡！嗡！”
喧闹的气氛越演越烈，整个山谷彻底沸腾了起来！
老丁似乎有些压不住了，微笑越来越勉强：“大家都不容易，这样过火了。”
上身敷满血肉的汉子咧开嘴笑了：“五百！”
“就只剩三百了。”老丁撑开钱包：“钱给你！让我们走！”
汉子摇头，不以为然：“车上是什么？”
“你……”，老丁作势欲冲上车，汉子单手一推，老丁惨兮兮的摔倒在地。
妇女高声呼喊：“拿货拉！谁拿到归谁家拉！”
声音仿佛穿透了盘旋的群山，在山谷中回荡开来！
“冲啊！”
汉子轻蔑一笑，第一个爬上了大货车！其余村民跟着一拥而上！
老丁和我只能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此时那些老人和小孩已经环绕作一圈，将我们层层包围！
“你他妈的还笑！”
老丁朝着我嘶吼！
“不是你教我的吗？不管什么发生，要微笑！”
我敢肯定，要是没有人围着我们，注意着我们的一言一行，老丁绝对会不管不顾、狠狠地给我脸上来那么一拳。
“笑你妈逼！”
不是老丁骂的，我跟前一个提着木棍的小男孩狠狠地踩了我一脚，他撅着嘴，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火光：“臭傻子！你再笑一下试试！”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沦落到又赔笑又扮弱智，连小屁孩都可以骑到我头上撒尿拉？
“我操你妈！”这一分钟我管他未成年还是家教特殊，飞起来就是一脚准确无误的踢进了他肚子！
小屁孩一个闷哼倒在地上，时间走到第三秒……
“哇～呜呜……”哭声率先打破了沉静。
那些忙着抢货的男人女人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茫然的看了过来！
我看了眼面前目瞪口呆的老人和孩子，大声怒吼：“老丁！”
老丁反应很快，几乎是和搬货的男人们一齐动了起来……
只见他一个大跨步，徒手拽过手握镰刀的阿婆，手臂用力掰过阿婆枯瘦的身子，抢了镰刀顶向阿婆：“都给我站住！”
村民们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因为老丁的镰刀没有顶在阿婆的脖子上，而是塞进了阿婆因为惊恐而张大的嘴里！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你认为村民会为了一个垂死的老人放弃砍你么？你他妈选错人质了啊魂淡！
趁着村民还没反应过来，我赶忙示意老丁：“老丁，不对，错拉！”
老丁不解，疑惑的凑头往前瞄了眼，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sorry，太紧张，放错位置了。对不起啊，阿婆！”
说完，他轻轻拔出镰刀的刀尖，顺便带出了一串令人作呕的物体……
“啊呜……啊呜……”婆婆感受着挂在镰刀上的假牙，想说点什么，奈何假牙和镰刀都顶在自己喉咙上，无法准确的发声。因为惊恐，她的小脚在地上踉跄着乱动，假牙在镰刀上一晃一晃的……莫名的……莫名的有点尴尬。
老丁不以为惧，趾高气昂：“都给老子把武器放下！听见没？”
村民们再也没有没有停顿，抄起家伙怒骂着就要砍上来……
谁他妈听你的呀大哥！
我看着老丁难以置信的模样，没来由的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这一瞬间，除了莫名的尴尬以外，整个山谷好像都静止了……没有风吹，没有蝉鸣…更没有挂在镰刀上晃动的假牙。
“谁他妈听你的呀大哥！”
我忽然想起数月前星辰在医院大厅瞎胡闹，怒发冲冠指着医生护士就是一通乱骂的情景。他手里死死地拿着临床诊断告知书，跟个傻逼似的命令医生马上重写告知书，非说医生写错名字了。我无奈的望着周围陆陆续续举起手机录像的人群，几名安保已经飞快跑来，赶忙上去拉住他往医院外头走，边走边说：“谁他妈听你的呀大哥！走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再不走算医闹要上头条的！”
“还不大啊？这他妈还不大啊？我兄弟他妈的就快挂了！你告诉我这事还不大？”星辰一边被我拖着走一边大声嘶吼，吼着吼着还哭了起来，一大老爷们跟少女怀春似的摊到进我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伤感的收不住。好不容易走出医院大门我不耐烦的把这家伙往地上一扔：“搞得跟是你得病似的。把告知书还我，老子饿了，现在要去吃饭！”
“可是……”他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可是你妹，吃饱了再说。”
……
好啦，不能再回想了，我他妈是出来散心的啊，不是出来送死的！于是我深呼吸一口，看了眼面前仍在挥刀嘶吼的老丁，这家伙真是个精明的傻逼，人质这招是管用，但你抓个垂死的老太婆顶个毛用啊！
看来不管去到哪儿，凡事还得靠自己。我一个跨步，抓住那个捂着肚子正要逃走的小屁孩，手一提，他已经被我勒住了脖子死死卡在了胸前。
“老丁！”我并到老丁身旁：“把老人家放了，拿好刀站我旁边！”
“放你妹啊！人质！”老丁喷出一嘴的唾沫星子。
我去你这人是看不清现在的状况吗？算了，给人开屁股的事以前也没少做，当我欠你的吧，谁让这货是唯一肯顺道拉我一截的老司机呢。
“都给老子站着！”我提起声呗吼道：“不然我拧断他脖子！”
“呜呜呜……”小屁孩果然是小屁孩，这么一吓又大哭了起来。不过反响不错，那些凶民纷纷停下了脚步，只能气呼呼的朝着我龇牙咧嘴，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得意的冲老丁抛了个眉眼。
老丁惊奇的瞪着我：“卧槽！然后呢？怎么办？”
“你开车快还是骑车快？”我一边问老丁，一边控制着手里的劲道。我可不想一个不小心摧残了祖国的花朵，何况拿孩子做挡箭牌，我都要羞愧哭了啊。
老丁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待会是下坡路，坡很长，天又黑，骑摩托危险！”
老丁或许是过于紧张，我看到阿婆在他怀里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赶忙说：“你把人放了呀，婆婆要被你勒死了！”
“哦哦，sorry,sorry.”老丁松了松手，婆婆在他怀里剧烈地咳起来：“不能放不能放！这叫双保险！”
“别哭了！”我揪住小屁孩的的衣领喝止他，顺带警告跃跃欲上的村民：“动什么动？都老老实实把手里的武器丢了！快点！”
“啊！疼疼疼……”这小屁孩真心给面，马上升了几个调的哭声。村民无奈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撞狗的汉子命令了声：“都丢了！”村民们才极不情愿的丢下了手里的铁棍和锅铲。
但是摩托车声“嗡”的响起，我心里怒骂一声，跟我来狠的？
只见一村民轰足了油门骑着摩托就朝着我和老丁冲来。操！谁怕谁啊！我一个斜跨步，把怀里的小屁孩再次利落的一提，放到跟前来，放声高呼：“来啊！”
眼看着摩托就要飞到跟前，汉子和妇女比我还沉不住气，也跟着叫道：“停车！”
紧接着一阵尖啸的刹车声，摩托小哥跟着他心水的摩托一齐横飞了出去，滑了好大一段才停下。
“哎呦，肯定痛死了！幸好人没摔山下去！”老丁在一旁大口喘气。
至于么，我嫌弃地瞪他，见老婆婆又开始翻白眼了，赶忙说：“叫你松一点老丁！”
“啊！不好意思！我紧张了！”
“准备上车！”我正要说走，发现小屁孩已经没了哭声，想着老丁怀里的老婆婆，我赶忙低头打量。这小子竟然尿了，一脸蒙逼的望着我。
我心底直念叨：“苍天在上，希望这孩子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啊。要是长大报复社会也是这群恶民教唆的，不关我事啊！”
“走！上车！”我带头朝着大卡车跑去，老丁这次学乖了，轻轻环抱住老婆婆紧跟后头，但脸上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砰！”车门一关，那些村民已经迅速捡起了铁棍。
“老丁！快！”
“发着呢！啧，你把那娃娃抱起来，太挤了！”
“操！谁他妈让你把老婆婆带上来的！”
“说了双保险！快点抱起来！我要……”老丁话还没完，一根铁棍已经敲在左侧窗户上，玻璃裂成了一片蛛网状。
“叫你快点！”
同一时间，老丁已经松开离合，油门狠踏，老东风终于蠕动了起来……嘟嘟嘟……没有熄火！
“坐稳了！”这时候的老丁无疑是最帅的，就连老婆婆都半张着嘴一脸凝重的注视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假牙的缘故。
老丁出色的一记左方位打死……倒档！再换挡！回方向！加档！再打左！回右！一气呵成！
透过车窗望去，车外的村民一会儿靠近，一会又被车吓得散开，好气哦。
“走你！”老丁犹如猛虎出笼，伴随着“轰”的声音，老东风彻底飞驰起来。不过一切还没结束，老丁看了眼倒车镜：“他们追来了！”
“我知道。”不用看我也知道，因为整个山谷里头现在全部回荡着老丁大货车的油门声和越加靠近的摩托轰鸣声。我相信老丁，因为他说过他是红河乡道卡车一把手，一名长年累月浸泡在乡道上拉货的老司机是不容许被几辆摩托车随随便便就追上的。
“不要杀我！呜呜……”小屁孩这时坐在我的双腿上，我能感受到他的童子尿已经湿透了我的裤子。我心一软，正打算安慰几句……
“闭嘴！不准哭！”老丁腾出只手拿起屁股下的镰刀晃了晃，趾高气昂的命令。成！看来这孩子真的要留下阴影了。
其实比起上坡，山里的下坡路是最难走的，尤其是在夜里。因为是环山公路，五六十米就有一个大弯，而且道路就倚靠在悬崖边，稍不注意便是坠身涯底。老丁已经懒得管后头追逐的摩托，认真的操控着方向盘。
我透过挡风玻璃的反光看着座位，没来由的特别想笑。眉头紧皱的老丁，半张着嘴的老婆婆，扁着嘴的小屁孩和茫然的自己，四个人相互挨着，随着山路的急转左摇右摆着。
“老丁，对不起。”我目视前方，自己都不清楚是在看前方的路还是在发呆。
“哼，”老丁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到我身上：“等这儿过去了老子再和你算账！”完了，似乎还是不解气：“你妈的，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拉你！”
“对啊，”我垂下头来，一大股尿骚味奔着鼻子里使劲灌：“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多余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余。”
“哎……”老丁没再吱声。
或许是这座山真如老丁所说，下坡路长，急弯多，身后紧追的摩托车声慢慢的消失了。整座山里头除了一望无际的虚无以外，只剩下眼前被车灯照亮的前路还散着点生气，不至于那么死气沉沉。
我摇下车窗来，伸头朝后望去，见远远地山坡间依稀闪烁着明明灭灭地灯光，冷风中我深吸了口气：“他们被你甩好远了。”
“嗯。”老丁看了眼他嘴里的双保险：“还得再走一截，待会有个三岔口。”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我们就这样一直很默契的不再交流，安安静静的开着，好像这是一个永远下不完的坡，好像刚才所有一切都是一个梦。可是我的裤子还是湿漉漉的，就算开了窗，整个车里头仍然充斥着凶猛的尿骚味。我低头看小屁孩，发现他竟然闭着眼睡着了，不知道该夸他心理素质高还是瞌睡好。老婆婆也安详的注视着他，我赶忙摇起些车窗，不让冷风进来。
老丁继续操纵着方向盘，不过没之前那么紧张严肃了。我目视着眼前车灯照亮的区域，想起第一次开车带小八兜风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她还不是我女朋友，我也没收到那张该死的临床诊断告知书。
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子的寂静无声，也是这样子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忽然打电话来说喝多了打不到车回家，我二话不说拿了星辰的车钥匙就去接她。送她回家的路上，她脱了鞋两只脚肆意的架在车窗边，斜靠着发呆。我问她肚子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她摇摇头说我不饿，只是头昏。我说，那我去给你买个果汁吧，解解酒。她还是摇头，说其实我没喝多少，只是……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着急，只是什么。她看着我，半天不出气，眼睛里头闪烁着光，末了，冷不伶仃一句，只是突然想你了，想看看你。
我当时就顿住了，干笑一下说，你这招厉害，比菩提老祖给孙悟空三下还直接。
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随你怎么想把，我暂时还不想回家。
那你要干嘛？我问她。顺便开始胡思乱想。
她收回了脚，蜷曲在座椅上，盯着我说，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想这样子漫无目的的坐你开的车。
然后，然后我真的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踩下油门，往前开去，错过了下高架的路口，错过了回她家的路，也错过了回我家的路。一直开，一直开，到她渐渐地睡去，我凝视着前方旷阔无垠的道路，思索着时间能不能永远重复在这一刻上，想着油箱里如果是用不尽的汽油该多好，想着月亮一直高挂在天际这世上不存在太阳，想着……她说的那句想你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真的想我了，还是……
哎……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
别停下来，请别停下来……
千万别停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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