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塔

江城总共有两座塔，一座在城南，建在一座不算高的山包上。但因有座塔这山还得了个美称，宝塔山。名字够响亮，加之风景不错这个地方的居民也多，大家傍晚都爱上这座山上散步，不少幽静点的地方则是小情侣们私会的场所。

另一座塔与之相比就寒酸多了，知道的人少，参观的人更是没有。而与这对应的便是无人管理无人修缮，任由它孤零零地发霉。

这座塔在城西江畔，一道长堤直直地插进了江中心，而塔便矗立在长堤尽头。傍晚时分，塔映着落日余晖，在堤上留下长长的一道影，在水面上也留了一道浅浅的破碎的影。

城西附近有大片的鱼塘，工厂，是整座江城最不发达的地区，人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没人在意这座瑟缩破败的古塔。

终有一天，十二岁的小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见证了城西那座塔的倒塌。

小雯家在城西的工业园区里，父母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捕鱼人，但随着捕鱼卖鱼的生意难以为继，父母二人最终都进了工厂里上班。小雯在城中心的小学读六年级，城西一直没能发展起来，交通一点都不便利，公交有段路不通。小雯早上由爸爸骑摩托车送去上学，下午则是坐公交到终点站，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家。

小雯回家的路上其实并不需要经过塔，有条还算气派的公路直直地通向她家。但小雯觉得塔是她的朋友，为此她每天下午都绕路回家。

拨开路边的灌木丛，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无数的光在树影的缝隙里悦动，在脸上打下温柔的剪影，树荫繁茂，高大的枝干将这块小小的天地圈了出来，地上的泥土十分干燥，踩在上面有种踏实的质感，这是属于小雯的小小天地。

小雯踮起脚行走在路上，风吹过脸颊，带来鸟儿的歌声，远处的鱼塘波光粼粼，水面上闪烁着金子一般，偶尔有鱼从水中跳起，泛起金色的浪花。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再拐个弯，小小天地被她抛在身后，她奔向长长的堤坝。

堤坝一直伸向江中央，不算很宽阔，差不多足够通过一辆面包车的宽度。小雯踩在上面，身后跟着她那一蹦一跳的影子。她又来看塔了，塔总是守在这里，和这条长堤，和这些温柔的江水，和淡淡的风，和橘红色的夕阳，还有袅袅轻烟，飞鸿白影——小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宝藏。

那是星期二的下午放学后，因为最后一节的数学课被老师留下，以至于她坐的公交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和塔见面了。但小雯在公交上远远地望着塔，不知为何，总觉得非去和它见一面不可，就是现在，非见上一面不可。

小雯最终还是选择了拐向塔的路。时间很急，她无心在路上逗留，一路上都在跑，跑得气喘吁吁。

当她一路跑到了长堤前，稍稍站直，打算慢慢走向塔时。

轰的一声，塔踏了，最开始的崩落是从底座开始的，小雯看见塔的中央像是裂了一条缝，沿着这条缝向两端裂开，塔最顶端的那个尖尖的装饰品掉进了江里，接着越来越多的，皲裂的表皮，塔内已经腐朽了的木制建筑，石砖，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崩塌，灰尘像是烟花一般炸开，灰蒙蒙的，以至于迷了远处小雯的眼。

第二天当地媒体乌泱泱一群人通通来到了这座无人问津的塔前，媒体来了，说这座塔是古物，是当代人对于文明的过失，是人类摧毁文明的罪证，专家也来了，从各种专业角度说这塔是座年代多么久远，有着多么重要的研究价值和历史价值，然后各种当地的民众也来了，抽抽嗒嗒地在镜头前哭闹着当地政府是多么多么的不作为，任由宝塔在这里蒙尘。

这座塌掉了的塔一时风光无两，甚至盖过了城南的那座宝塔。无数人围绕着到底是保护废墟还是修复重建在争论不修，通向宝塔的路虽然变得热闹，也因此遭到了封锁，无关群众再也不能靠近它。

但这一切对于小雯来说都无关紧要，她唯一在乎的是她失去了她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虽然那只是一座破败又沉默的塔，但对于小雯来说，她可以对着塔哭，对着塔笑，坐在塔边写作业，望着远方逐渐西沉的夕阳。塔是她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可就在星期二的那个下午，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塔，而现在更是连站在塔的面前都不被允许了——为此小雯哭了三天，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可最后她还是不得不去上学了。小雯的爸爸将女儿送到校门口，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牛奶递给小雯，见她的衣领没整理好，又帮着她理了理领子。然后拍了怕她的背，让她自己去学校。

小雯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手里拎着牛奶转身进了校门，几乎是见女儿转身的同时，小雯爸爸便将摩托车掉头，风风火火地将车开走了。上班时间和小雯的上学时间冲突了，这三十分钟的时间是他辛苦向老板求来的，万一迟到了得多不好。

小雯来到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倒数第二排靠窗，一转眼就能看见高大的树和橡胶红底的操场。小雯对自己的座位很满意。

同桌是个有点胖的女孩子，爱吃东西和说话，偶尔会分给小雯几根辣条，薯片之类的小玩意，对小雯算是不错，也是班上少数几个能和小雯说上话的人。

小雯坐上座位没多久，同桌带着酸奶和面包进了教室，校服口袋里还塞了个大苹果，衣服被撑出苹果的形状，有点点滑稽。

同桌将酸奶放在了小雯的桌子上，说，“给你喝。”

小雯抬起头，举起了爸爸给自己的牛奶，怯生生地说道，“谢谢，不用了。”

同桌点了点头，虽然瞪圆的眼睛里说着你居然带牛奶上学，但好歹没说出来。她将各种零食一股脑地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摆满了，有酸奶，面包，苹果，香蕉，小辣条，薯片，糖果巧克力等等。

她将书包掏空了，最后还是没掏出一本书来，而是拿出了一张江城本地报纸。

报纸上最大的那块版面上便是报导了关于古塔倒塌的事。同桌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指着报纸对小雯说道，“你家是不是就住在附近？你知道这座塔的事吗？”

小雯点了点头，看着报纸上塔的黑白照片，她觉得自己眼睛有点发酸。

同桌是个神经大条的，她见小雯点了头，双眼发光，迫不及待地凑在小雯耳边，低声道，“我奶奶告诉我，这座塔下压着一个妖怪，现在妖怪逃出来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小雯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

同桌哈哈大笑，塞了一块巧克力糖果给小雯，“你信了？不是吧？我才不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妖怪呢？对不起啊小雯，我不该吓你的，别怕。”

小雯摇摇头不说话，她真的看见了妖怪，在塔塌掉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乌云压下来厚重又压抑，风很大，以至于小雯房间的木制窗台被刮得沙沙作响。小雯哭了很久，已经很累了，但想起塔在她面前倒塌的样子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就在这迷迷糊糊间，她看见一个人站在了她的床前。说一个人有点不太恰当，因为没有人会长着尖尖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以及透明的翅膀，金色的长发在夜色中散开，她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就像是童话里的精灵一般。

小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这个精灵太美了，她屏住呼吸，有点舍不得从梦中醒来。但是精灵却开口说话了，她笑着说，脸颊上酒窝深深的，虎牙很尖，更像是精灵了。

她说道，“小雯你好呀。”

小雯愣愣地点点头，这个梦境怎么会如此逼真？和以前做过的所有的梦都不一样。

“我是守护塔的妖怪哟。”那个美得如同精灵一般的人这么说道。

小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伸出手，对着这个自称妖怪的人说，“可以给我摸一下你的翅膀吗？”

妖怪在小雯家住了三天，当爸爸妈妈都出去上班了，她便会现身陪着小雯，她同小雯一起玩，听小雯讲着各种各样的事情。通常小雯在讲的时候她都会很沉默，就像是曾经那座沉默的塔一般。

小雯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去学校了，她只想永远和妖怪待在一起，一起说话，一起吃饭，一起玩闹。可是妖怪却劝她回到学校，要她回到普通的生活。

小雯于是回到了学校，可她不懂什么是普通，虽然语文课上老师解释过这个字的含义，可是小雯还是不懂，她从小就是一个不普通的小孩。

很小的时候她听见老师对爸爸妈妈说，劝他们带她去医院。然后爸妈满面愁容地带她去了一个白大褂跟前，她为此还休了一年学。白大褂经常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每次问完之后他就跟着爸妈一起叹气。

叹完气后小雯发现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旧，本来属于自家的鱼塘也卖给了别人，最后爸妈还进了工厂，从此早出晚归，行色匆匆。

她吞了很多很多的药片，终于重新回到了学校。可是学校一点意思都没有，学得东西通通没有意思，身边的老师同学也没有意思，整个世界上唯一陪着她的只有塔。

可是塔塌了，还好妖怪出现了。小雯这么想，于是她给同桌写了张纸条，“假如世界上真的有妖怪那会怎么样呢？”

同桌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她懒得动笔，直接凑到了小雯的耳边轻声道，“驱逐或是杀死吧，要不然就是镇压什么的，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小雯看着同桌还带着笑意的脸，水汪汪的天真的大眼睛，她突然觉得很冷，万一妖怪被驱逐了，她该怎么办呢？

最近的江城隐隐有点不太对劲，连着好几天的狂风骤雨，仿佛是天撕开了一道口子，于是暴雨便倾盆而至。

这样的天气小雯再不可能一个人坐公车回家，可是爸妈实在是没有时间，最后只好雇了一个家附近的出租车司机负责接送小雯上下学。

小雯撑着一把有点大的蓝色格子伞走出校门，雨太大了，哗啦啦的在伞沿形成了一道雨幕，小雯有种被困住了的感觉，眼里也是雾蒙蒙的，周围乱糟糟又吵吵嚷嚷，家长，学生，汽车鸣笛等等等等，一切都乱作一团。

小雯费力地走到校门口，却没看到在校门口等待自己的大红色出租车。

开出租车的叔叔时间不太好准时，小雯举着伞，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车。她喜欢一个人站在某个地方静静等待，即使现在的校门口乱糟糟又吵闹，汽车鸣笛的声音比尖叫还刺耳，雨还一直哗啦啦地下，始终不肯停歇。但小雯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伞下，凉丝丝的雨滴在她

的小凉鞋上，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云朵在不停变换，风很大，使得雨势愈发猖獗，小雯没忍住，盯着对面不停晃动的树木盯了半小时。

然后她看见妖怪坐在树上，雨那么大，可她全身却清清爽爽。她坐在枝干上，金色的头发在嫩绿的树叶中流淌，笑起来的样子比阳光还明媚。

小雯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先是慢慢地走，然后开始跑了起来，最后把伞都丢掉了，她尽情地在雨中奔跑着。雨点打在身上有点疼，冰冰凉凉的，风一吹还有点冷，可是空气中有股很好闻的，雨的味道。

妖怪从树上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在了小雯的身边，她牵着小雯的手，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境，小雯就是那个误入梦境的人类。

一瞬间，车水马龙的宽阔公路，气派的校门，红绿灯，因为大雨和放学而堵在一块的闹哄哄的车辆和人群，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雨将天地黏在一起的风，这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下小雯和妖怪，妖怪牵着小雯的手，两人仿佛走在云端，视野里是一片纯白的世界。妖怪的手冰冰的，像是落在脚边的雨。

小雯抬起头，望着妖怪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起去冒险吧。”妖怪笑着对小雯说道。

妖怪牵着小雯，两个人踩在云朵上，软绵绵的，小雯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棉花糖的世界里，空气中都是香甜的气味。

云端之上。妖怪这样告诉小雯。

这里的天空像是一幅绚烂的油画，以橘红色为底的画卷在两人面前徐徐铺开，美得恢弘又大气。小雯坐在云上，妖怪靠着她坐在她身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天空。

“接下来，去别的地方吧！”妖怪和塔之间肯定是有某种隐秘的联系，这点小雯能感觉的出来，但妖怪比起沉默的塔实在是爱动也爱说多了，这点上妖怪和同桌倒是有点像。

比如现在，小雯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朵云上呆一辈子，但妖怪已经倍感无聊了，她将小雯拉起来，凑在小雯的眼前说，“我们去看塔吧！”

只是一转眼，小雯便从云端上到了长堤前。倒掉的塔的热度消去了很多，重新将它修缮起来的花费太高，花在城西这片以大型污染工业为主的土地上实在是不划算。专家经过考察，发现城南的那座塔同样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塔，又把目光放在了它的身上。这座塔经过一时的风光之后又重新归于平静，倒在地上的残骸正无声被大雨冲刷。

“小雯，你喜欢塔吗？”妖怪问。

小雯点点头。

“那么——”妖怪拖长了音调，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老道士，带着一大帮的小道士，在此地建了一座塔。因为老道士的名气不小，来此地参拜的人挺多，那会是塔最辉煌的时期，妖怪便是在人类各种各样的愿望中萌芽的。它依托着塔，是由这座塔而化成的妖怪。

只可惜妖怪的时间相对于人类来说真的是太漫长了，在妖怪看来，她还不过是只小妖怪的时候，这座塔便被人类所抛弃了。她依托着塔诞生，却也被塔所束缚，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逐渐破败，失去生机的塔里修炼，她最爱的事情便是到了晚上的时候，爬上塔顶，欣赏这大千世界里的无边风月。

虽然这无边风月都与她无关。

然后，在隔了很多很多年没仔细打量过人类的妖怪，见到了爱坐在塔前絮絮叨叨的小雯。

“我依托着塔而生，现在塔倒了，我虽然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却再也无法修炼，最后的结局大约就是在某天突然就消失吧？”妖怪笑了笑，眼里有股满不在乎的劲，她把双手搭在小雯的肩上，“在消失之前，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小雯是个有点迟钝的小孩，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感受到她的朋友要再一次的，永远离开她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再次修炼？”小雯握住妖怪的手，眼里的妖怪相貌都模糊了，还好握在手中的冰凉触感是那么的真实，告诉小雯妖怪还在她的身边。

妖怪想了想，最后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会离你很远，我们就再也不能想见面就见啦。”

小雯最后回家挨了一顿骂，因为她把伞给丢了，淋得浑身湿漉漉，还让开车的叔叔等了老半天。吃完晚饭后一家人一起去叔叔家向叔叔道了歉，回家的时候发现下了许久的雨居然停了，风里满是下过雨的清甜味。

第二天起床由爸爸送上学的时候天已经完完全全放晴了。

小雯来到学校，她今天来学校和往常不同，她今天身上是肩负着一个重大的使命的。

同桌的到校时间向来是比小雯要晚上几分钟的。小雯在桌子上坐定，嘴里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

等到同桌那熟悉的身影刚在桌前站定还没来得及坐下来的时候，小雯便忍不住道，“张美美你周末可以陪我一起去你家附近的宝塔山上吗？”

张美美目瞪口呆，以至于手上拿着的香蕉都摔在了地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同桌第一次和她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还是她先开的口。

张美美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于是她乐呵呵地点了头，还伸出爪子大逆不道地在同桌的脑袋上摸了摸，道，“当然可以，这还是小雯你第一次约我出去玩呢。”

小雯摸了摸自己有点红的脸，不怎么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树上有个精灵一般的妖怪也在对着她笑。

如果是和同学一起出去的话，爸妈很容易便会允许了——这是小雯的小小算盘。

周六，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小雯爸爸特地抽出一天休假时间将小雯送到了两人约定好的地方，和小雯说好了下午来接她的时间，再给足了一天用的零花钱才离去。

张美美比小雯到得早，在宝塔山的山脚下等着小雯，见小雯来先塞了一袋酸奶在她的手上，笑着道，“一起去看塔？我家就在附近，爬下山后你可以去我家吃饭。”

小雯对她道谢，心中某处像是被太阳晒过一样，暖洋洋的。

妖怪告诉小雯，这座塔里应该也有一个妖怪的存在，假如这个妖怪愿意收留同为塔灵的她的话，她便可以待在这里一直修炼了。但是这座塔上设了限制，假如没有人带的话身为小妖怪的她是无法上去的。

小雯一只手被张美美牵着，她在前面喋喋不休，看起来对这座山真的是很熟了，另一只手小雯牵着谁都看不见妖怪，三人一起往山上走去。

到了塔前，小雯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美美的视线，偷偷带着妖怪到了塔的背后，另一只妖怪所在之处。

另一只妖怪很快就出来了，单从外表看来他就是一个穿着道袍的没多大的男孩子，甚至还没有读小学的小雯高。他站在两人的面前，对着塔说，“你这个妖怪为什么长成了这副模样？”

他围绕着塔转了个圈，稚气的脸上满是不解。

塔的脸渐渐红了，她低声道，“我在小雯的童话书上看见的，这才是现在最流行的妖怪长相。”她一边说，一边转了个圈，将这个幻化的表象褪去，变成了一个和小雯差不多高的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孩子形象。

“这样子才好看多了嘛，我知道你的塔倒掉了，愿意来我这里吗？”男孩子对着塔轻声道。

塔点了点头。

小雯和张美美在山上走了好几个小时，美美的精力实在是过于旺盛，不把这个山的每一寸土地走完誓不罢休。小雯气喘吁吁地跟着身后，不知为何，反倒觉得挺开心。美美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讲着昨天播放的电视剧情，小雯点点头，听得认真。

快乐的一天向来是短暂的，很快便到了小雯和爸爸约定好的时间。她和美美两人能在夕阳下分手。美美走了没两步，突然又回过头，神秘兮兮地说，“刚刚我和你说的电视剧可是现在我们班上最火的，你回家看完来，等周一回学校的时候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讨论啦。”

小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比了个新学会的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