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作者: 李冰倩bollonmaster | 来源:发表于2018-12-15 08:34 被阅读702次
华松、华梅、华容、姗姗与王玲

一次迸发的跳动,血液从左心室射出,顺着体循环,主动脉一次次有规律的跃动,流向五脏六腑,经过大脑,更穿梭于四肢;流过指尖,更为全身的机械运动与各种细胞的运行提供能量与养分。而这种红色不透明的粘稠液体虽只是一次次的往复循环,却又是在无形中变成了一根连接起亲人们之间运送情感的纽带。活着,这样的纽带都将在往复循环中,支撑起一个个关于爱的小故事,或感动,或纠结,更是神奇地使那些毫无关系之人,有了相聚而永不别离的理由。这血细胞与血清的简单融合之物,却活生生给那些因时代而冰冷的心一份爱的拥抱,一个温暖的小窝,或许更是一个活着的理由。这样的血缘谁又能轻易在一代代中被创造呢?谁又能在大脑的应急环境中轻易被磨灭呢?其实血缘早已悄悄地藏在每个人的心角,给这无端冷漠的世界,带来一片华灯异彩,或是一个可以挡风避雨的小角落,在悄无声息中,编结出或自由、或神奇的缘来缘去……

第一章

1.

晓东与姗姗

那是1969年冬日,依旧和往年般,寒风刺着这有着关节炎的华松,艰难地出现在大雪茫茫的街角。不知是夜已深,还是昏黄的灯光,漫漫的大雪铺天盖地,尖锐的大风轻易地钻进了厚重的灰色棉袄缝隙,老式的黑色棉鞋,艰难的在雪堆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泥泞痕迹。大雪又在不久后掩埋了脚印,更掩埋了上海这个城市,这个现代人看来忙乱而嘈杂的城市。只有街角偶尔出现的红色大字报,是这个时代唯一的颜色,在大字报中,无数本因自由流动的灵魂呼啸着,消散着……更使人们行色匆匆,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愿停留或是露出怜惜的神情。

大雪中的华松,自然也没有停留,只是在这深夜,急匆匆地往家赶。或许只有家的温存,血缘的流动,才能真正让她感到一丝鲜活的气息。

对于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晓东,或许因为大院的庇护,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一样可爱调皮,还自在的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就在这停课闹革命的呼声中,没到冬天就早早放了假,正在家等着晚归的华松。对于革命,刚上小学三年级的晓东自是没有多深刻的理解,但对于这提前来到的寒假,开始也是风风火火好几日没睡着。但这日子一到冬天,温暖全身的小被窝,总是让晓东忍不住地期待不已,想着一个人躺在这被盐水瓶捂暖的被窝里,和那滚烫滚烫又忍不住想要用它取暖的盐水瓶,真是期盼着妈妈能快回来享受这将要来临的美好时光。心里的小期待就这样不断在晓东的心里、眼里、或是每一滴血液,每一寸皮肤跳跃着,抨击着这将要来到的温暖,或许温暖地做一个美梦就是那时,孩子们最大的期许吧。

2.

听着这熟悉的脚步声来临,晓东早已准备好一切,直到看到妈妈晚归满身是雪的模样,他才像小大人般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看着已经在一旁睡着的妹妹,这才又习以为常地享受着梦里的美好。

在妈妈(华松)回来不久就能听到,晓东漫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看着这可爱的孩子,刚刚睡下,华松自是有些作为妈妈的小感动。在门外拍干净雪后,才在一阵暖流的冲击下,走进了家门,褪去了灰色棉袄。连屋里的爸爸庆辉,也被这习以为常的温暖,惹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和刚回来的华松走进了里屋。

穿着毛衣的庆辉自是还要好好研究一下以往病例,才会和妻子华松一起睡下。

但今天似乎与往日不同,不仅因为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与房间昏暗却暖意十足的小屋子。更是因为今天,发生的怪事,怪得让人不得不去琢磨它,不得不去开着台灯,暖意绵绵,而不愿脱去外衣,呆呆地望着这还在写字台忙着看医书的庆辉(晓东的爸爸)。

在写字台上老式绿色台灯微落的光,掩映在庆辉富有立体感的脸上,阴影与绿色反光在无意中的交错,使庆辉眼里焦灼而留下了温柔而自然的曲线。看得庆辉也有些睡意绵绵,但还在在灯光下的庆辉,认真的模样,真是好像时间只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些许皱纹。

3.

不过想起医院里的怪事,刚刚睡上床的华松还是开了口,为了不吵醒孩子,低声细语地说道,“我今天遇见一件奇怪的事……”

语言一下子被门外的响声所打断,吓了一跳的华松警惕地坐了起来,温婉而黯淡的灯光,只能看见华松若隐若现的影子与轮廓。再透过有着磨砂玻璃窗的门外,并没什么动静,华松靠回了原位。

华松心想,似乎因为夜已入深,那些惹人讨厌的老鼠又出来了吧,并也没多在意。

但嘴里却嘀咕着,“其实那老房子的老鼠的确很多,但它们都是灯关后才出来找吃的,也奇怪今天的老鼠怎么尽在这有亮光的父母卧室前,穿来穿起,这老鼠可是越来越猖狂了。”

更是好像踢到了放置女儿们衣裳的大沙发,发出响声,当华松刚想去一探究尽。

庆辉披着厚厚的军大衣,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疲惫的身躯好像马上就可以睡着,但还是勉强地问道,“你怎么了,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这时华松才又回到了正题,如梦初醒般又皱起了眉,轻声细语地说道,“今天也真奇怪,每一个小护士,看到我好像都非常惊讶,好像惊讶中还带着莫名的怜惜,跟我关系好的也都露出了佩服的眼神。连最讨厌我的老护士们都和我打招呼。”

其实华松与庆辉都是医务工作者,只是华松是地方医院年轻的护士长,而庆辉则是一个部队医院的住院医师。

“是嘛!那不是好事,说明你努力有了成效!做了什么好事让人佩服!”

庆辉迟来的回答带着长久的思考,更使华松有了说下去的意愿,“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做好事,自己不知道吗?听我说下去。”

门外的老鼠好像也在听他们说话,一下子屏住气,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要卖关子,快说。”庆辉眉宇紧聚,但睡意也不断在侵蚀这快要闭上的眼睛,瞟过华松,连换衣服的动作也缓慢了起来哈气连连。

“你知道我这性格,什么事都要问到底,我便去问了一位平时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女医师。没想到她开口就说,‘阿华,你不是在住院部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啦。’我当然理直气壮地就说,‘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去住院部呢?’她更是惊讶地说道,‘昨天……昨天……还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阑尾炎切除手术呢?’于是我想自己又没生病,便坦坦荡荡随她来到了外科病房,那真是吓了我一跳。”

停顿的语言烘托出华松难以言表的惊讶,在华松说完后,一种神秘的气氛,吹着那些听众们,倒吸一口气。

4.

庆辉则满是倦意,强打起精神地说道,“你快说啊,真是急死我了。”庆辉虽言语急促,但似乎是为了不打扰睡着的孩子吧,还是压低了音量。

华松接着说道,“我说到什么地方来着,哦,我来到病房真是吓了一跳,那病人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仅和我一样有着厚厚的眼袋,连那塌鼻梁与又薄又长的嘴唇都好像如出一辙,只是比我看上去还要年轻些,但她登记的名字我却完全没听到过,似乎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说吓不吓人。”

“是嘛,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和你生活那么多年,也没听说你母亲说过有这样的女亲戚啊。”

华松听着这些,更是满脸疑问,便说道,“明天我再去看看这和我相似的那个人,问问她的情况。可能是我的远房表亲也不一定嘛。”

“你也别多想,明天问了以后,再看看是不是巧合,要是巧合,那可是太有缘份了。”

庆辉听着便倦容满面地关上灯,似乎他们都太累了吧,没多久他们就睡着了,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大大的老鼠,又悄悄地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巢穴,呼噜连篇。

第二章

1.

这冬天也真是冷,一早上,阳光射入屋里,随着桌上水仙花的开放,温暖竞相袭来,华松早就起来,做好了早饭。

晓东则喷嚏连篇,更是在走路时一拐一拐的模样,也甚是好笑。看到这样的晓东,华松则什么也没想,撩起厚厚的几层裤腿一看,一个大大的淤青,在膝盖上长着,而且从医务人员,专业眼神一看,就知道是新淤青。

华松便皱起了眉头,严厉地说,“晓东,这淤青是怎么来的你说说?”

晓东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华松便接着说道,“你是不是又调皮,又和别人打架了,叫你不要因为自己长得高就来欺负别的孩子,你就是不听,看来你一个人在家不行,我得把你送到阿姨家,你才能消停消停,只有阿姨收服的了你这调皮鬼。”

晓东则穿着大大绿色军便服,着急地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纠结的表情好想马上就要哭了起来,五官聚在了一起,也屏不出一句话来。旁边正在穿衣服的妹妹更是看着晓东这表情,笑得前仰后翻,手臂都滑出了刚要套上的衣袖。

晓东心里的话不能说,说了也要被骂,便骂起了妹妹想出这口恶气,“你这小东西,也敢笑我,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而妹妹姗姗还做了个鬼脸。

华松看到这欺负妹妹的场景,便又说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你要是不说,今天我铁定把你送到阿姨家让你也尝尝这被管教的滋味。”

妈妈一副板上钉钉的模样,这可使晓东急得火上浇油,一副扭曲着神情。

这阿姨可比华松厉害多了,不仅严以律己,对孩子的要求也高,但表哥和姨父却和蔼可亲。想到这一切黑暗的未来,晓东还是傻傻地说道,“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真的没有,只是……”

“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嘛,是不是又想骗妈妈,你马上给我准备准备,把你送到阿姨家练毛笔字……”

听了华松这话,晓东便拿出了大院孩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模样。

大摇大摆地撅着嘴,说道,“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练毛笔字吗?哪里都有我晓东容身之所。我就不信这阿姨家的篓子我捅不起!”

说着,气愤地瞟了妹妹一眼,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不为半斗米折腰的小样,再配上这宽大的军便服,那可能真是他有史以来做过的最理直气壮的事了吧。不过这事不能对妈妈说,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

2.

随着妈妈一个拖鞋的飞出,晓东和妹妹姗姗,便在厚厚的棉衣一层层包裹下,坐在了父亲的自行车,去向了阿姨家的行程,不过先要送妹妹去幼儿园。

一路上,阳光时不时给予暖意,那习惯的土路上,还有那永不停息的大喇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满街的大字报淹没了整面整面的墙壁,晓东再看看胸前别着的毛主席像章。

坐在永久牌自行车后座的晓东,看着这熟悉的风景,想着,“总比一个人在家里好。”

便心里有所平复,其实妹妹只比自己小三岁,却坐在这男士自行车的前杠上,得瑟的小样,还不忘探出头来。

姗姗调皮地安慰哥哥一番,“你不是一直想和表哥玩吗?这下妈妈如了你的愿了吧。”

晓东则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妹妹一眼说道,“不用你提醒!”高扬的声调,好似讽刺,晓东继续说道,“我会和表哥好好玩玩,你别假惺惺地在爸爸面前做好人,要不是你我会去阿姨家写毛笔字吗?”

说着脸便转向了一边,姗姗也有些生气了,说道,“爸爸,你看晓东有做哥哥的样吗?你知道,今天,晓东为何一拐一拐的,还感冒得直打喷嚏吗?”

晓东看着周围匆匆忙忙的带着袖章的红卫兵,跑来跑去正兴奋,并没听清这姗姗的小问题。

爸爸则微笑着望向前方,在阳光下,年轻的面容,真是泛着露水集结的闪耀的光芒,小声说道,“为什么?”

姗姗神气地说道,“当然是他昨天晚上,穿着一个爸爸的大汗衫,偷听你和妈妈讲话而造成的,还假心假意为我盖好被子,没想到一盖被子我就醒了。”

庆辉想起晓东早上被骂的壮烈样,也不禁笑了起来,连庆辉绿色的军大衣,也好似嘲笑的迎风飞翔。

庆辉说道,“哎,原来你就是那只吓不走的大老鼠啊。”

说着晓东板起了脸,还铮铮有词地和父亲吐苦水道,“我说了没有做坏事,妈妈就是不听。”

“是啊,怎么偷听不是坏事了,再说谁会听一个爱骗人的小子的话呢?”庆辉说道。

“谁爱骗人了!”……

3.

一路上,姗姗好像什么都知道,跟庆辉汇报了很多,自己在大院小伙伴那里听来的关于晓东在大院的丰功伟绩,爸爸则是笑得合不拢嘴。

气愤的晓东,自是无道理,只能在嘴上得些便宜,“你这姗姗,一点没有尊重大哥的意思嘛,就会拿大哥的丑事开涮。”

似乎因为天气太冷又带着厚厚的口罩,所以,很难看清晓东不爽的尴尬表情,只有眼睛斜斜地透出一股怨气,无法反对。否则这妹妹就要把他的老底翻个底朝天,在这习惯的斗嘴声中,终于把妹妹送进了幼儿园。

而晓东似乎死到临头,不一会儿,便拿着写毛笔字的工具,此时的晓东一步步走上楼梯来到了阿姨家,开门时的一阵暖风,更是给晓东增加了几分狗熊色彩。

其实晓东也的确挺喜欢阿姨家的,平时阿姨姨夫也挺忙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就请了几天假,在家里筹备这兄弟姐妹都会参加的年夜饭,说着晓东便和表哥阿姨一起出了门。

阿姨是一个解放后的大学生,有了工作,还把弟弟妹妹都拉来了上海,说起来也挺不容易的,姨父也是一名主任医师,温和而善良。

不久就穿过小区走上了大路,看着一路上的张灯结彩,虽有些红卫兵跑来跑去,看得辣眼,晓东也是挺期待到阿姨家过年的。可是一到这个时节来阿姨家,那可是真苦啊,不仅要写毛笔字,还要帮着阿姨姨夫去拿东西。

其实晓东没有发现,华松对姐姐也是挺敬重的,所以故意派晓东去给阿姨姨夫帮帮忙,毕竟一到过年,华松的兄弟姐妹都会聚集于阿姨家好好过一个团圆春节。晓东想想那表兄妹,在阿姨家你追我赶也挺带劲的。

4.

路上虽还是那般凌乱的大字报满天飞,可是外面全是些和大人们一起置办年货的小孩子,还是挺热闹的,但晓东则是心里不是滋味。便把自己昨天偷听到的话,全盘告诉了阿姨。

阿姨一听有这么回事,一下子有些尴尬的眉头微皱浮现在脸上,不过 马上又恢复了正常,语重心长地说道,“哎,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啊。我只是偶尔之间听父母提起此事,母亲,每次一说起此事,便总是眉头紧皱,难掩伤心的表情。”

“是嘛?”这时晓东强烈的好奇心,又探出了头,说道,“不如阿姨和我们说说。”

阿姨是个有文化的人,也是大方而不拘小节,穿着厚厚的蓝灰色大棉袄,褐色棉裤,头顶还带着一顶褐色的帽子,可这次阿姨却僵硬地转移话题,说道,“今天我们可要买很多东西,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分头去买,大家听到了吗?这是你们的清单,你们拿好。我去买些需要精挑细选的东西。”

说着便递过清单消失在晓东和表哥的视线中,晓东和表哥一起去买些基本的东西。

一路上,这表哥可没给晓东少买好吃的,真是乐此不疲,好像觉得老天也挺公平的。

第三章

1.

而阿姨则不同,并没有去买东西,在棉袄的随风飘扬中,急切地去向了华松工作的医院,急忙为刚才晓东无意中说出的话来个证实。

冬天的路特别难走,又滑又结冰,不知在那段路上又会踏入一个大大的水坑,更别说昨晚还是大雪纷飞了。时而路上会出现难以预料覆盖有积雪的冰面,走路都难走,更别说骑车了。华梅(阿姨)小心地注意这路的变化,但心中的急切,却如潮水般涌来,连戴着的口罩与帽子,都因热而褪去了。

不只是心情的急切,更是回忆的洪流汹涌而至。其实在华梅父母那个未解放的年代,遗留着一个老传统,就是一个母亲接连着生了好几个性别相同娃娃,如想再个性别不同的娃娃,就必须和别人换一个,这样自己才能再生一个不同性别的娃娃。

华梅似乎有印象,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这样而来的弟弟。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是迷信,也可以说是封建主导下的封建旧思想,而那个在华松在医院遇到的相似之女子或许就是自己最小的妹妹。虽没有什么依据,但似乎这种封建文化,也有自己的道理,果然不久华松、华梅的妈妈就生下了最小的小弟弟,那就是华容。

冬天的风,好像太过寒冷,好似一把把冰刀挂着脸上,春红的脸死疼死疼的,但此时的华梅却顾不得这一切了。妹妹这个词重重地压在心底,似乎这寒冷又像一只大手,不停地抽着华梅有些疲惫的面容,红彤彤的,连耳朵都冻得红得发紫,连盘在头上的长发,也在寒风中挂下了几丝,显得有些凌乱。

屋檐下冰霜聚集形成一条条冰柱,水滴顺着冰柱下滑而来,似乎如血亲的呼唤,也在无时无刻缠绕纠结着华梅的心,毕竟那换回来的小娃娃没过几年便夭折了,更是使自己有愧于别人母亲的嘱托。一团纠结的血缘红线,似乎在心上打上了死结,无论牵动哪一边都会带来越抽越紧的结果。

2.

直到来到了华松工作的医院,医院前有一片有些发黄干草上露珠结冰的白色草坪,华梅径直走过草皮边的小路,踏上了这老洋房所改建的医院,心里顿时平静下来。想想自己一路走来什么样的苦与尴尬的场面没见过,还怕这一次吗?便淡淡地整理一下自己蓝灰色棉袄里的假领子(上海女人那时的流行款式),重新把凌乱的发丝理齐,甚是严肃的拿出了往日医科大学毕业的骄傲神情,走上了护士长华松工作所在的二楼病房,虽然心中有百般疑虑,可是……可是……

最后还是来到这华松工作的护士站。

这才发现,灿烂的阳光已忽如其来,晕染了整片雪白雪白的医院墙壁,散发着刺人的暖意。一位穿着白大褂,头顶圆帽的年轻护士迎面而来,华梅便谦逊而严肃地拦下了这位年轻的护士。

华梅有礼貌的问道,“你好,我是你们护士长的二姐,我找阿松有些事,可不可请你通知一下你们护士长,说二姐在治疗室找她有事。”

或许因为护士刚工作不久遇事有些胆小,便连忙叫来了有些经验的老护士,老护士一看这读书人模样,便想要挫挫平时严厉护士长的风头。

更是装模作样的开始调查起了户口,“你真的是我们护士长的二姐,……”

3.

还没等话说完,就看见华松连忙走来,拿出了护士长的模样说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干嘛?你们的事都做好了,要不要我给你们安排新任务。”

接着又严肃地领着二姐走向了治疗室,假装严肃地对二姐说道,“二姐,怠慢了,不严肃些,这些老护士不听我的话,有什么事找我,来医院一定有什么急事,别打招呼了到治疗室来说吧。”

说着二姐才从刚才的气愤中缓过神来,“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听说你们这的一个病人和你很像,想来看看。”

说着说着,这表情就愈发疑惑,眼角还流露出一丝愧疚。看着如此华松便带着二姐,进入了治疗室。

最后在华松百般询问下,二姐华梅便逼不得已把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华松。华梅这时整个脸都放松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喝下了整杯华松泡来的热茶。才发现这脸被寒风春得又红又疼,便向华松要了些凡士林。

华松则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久没缓过神来,过了许久,才一下子惊讶地捂着嘴说道,“难道那个和我相似的病人,可能就是我那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华松赶快拉着正在涂油的华梅,准备去看看那个可能是自己妹妹的病人。

此时姐姐却严厉地拉住了她,“别太急,万一不是呢!而且人家的孩子在我们家夭折了,不好对人家的母亲交代。”

想想也是,她把华松的妹妹养成了人,而似乎过上好日子的自己男娃娃却夭折了,毕竟是血亲,哪有不难受之理,这母亲要是知道这么一回事,一定也挺伤心的,可是……

“没有可是,她如果真是我们的骨肉血亲,我们也要负一份责任,再说是不是也不一定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说着华松对着大姐腼腆的笑了起来,虽只是一句淡淡的语言,却使大气而文雅的华梅豁然开朗,说着这姐妹两就牵着手来到了外科病房。

4.

王玲与其丈夫
刚一走进那病房,一眼便认出了那位在窗边阳光下正从睡梦中醒来之人。

“这就是传言中的那人吧。”

顺着华松指着的方向,一个淡眉大眼的年轻女子映入眼帘。

“真是一模一样啊。”华梅感叹道。

三人好似流着一样的血液,心有灵犀,一样的至亲,三人的眼光,一下子就会聚到了一起,华松和华梅径直拨开人群,走了过去。而那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迎面而来的两人,对望了许久。

原来这位名叫王玲的病人,是因阑尾炎而住进医院。

再仔细看看这穿着病号服的王玲,真是和华松像极了,只是手上长满了一个个冻疮,甚是可怜,那人对于自己的身世也只是了解到自己是领来的。

王玲拍了拍守在边上的丈夫,泪水满盈。这时王玲的丈夫也醒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切,也惊呆了。

王玲的丈夫说道,“你们是姓华的那家人吗?上次我看见这护士长,我便回去问了我们家的老母亲,老母亲一听这事也觉得很好,只是她想问问她的儿子在你们那里过得好不好?”

华梅只得放低眼来,勉强地说出了实情,“其实你们家的孩子,没几年就夭折了。”

听到这一噩耗王玲的丈夫便以倒水之名离开了病房。

王玲说道,“你们真的是姓华的那家人吧,其实我想过很多种我们相会的方式,就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地看着你们,我也想过你们会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但没想到,你们会是医生。”

说着说着,这王玲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努力地用袖口擦拭,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开心的笑,发自肺腑的笑,“其实真的谢谢你们来看我,我想你们说不定也不需要我这个做猪肉买卖的妹妹,也不敢去找你们。护士长你也真是好,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还给了换了一个靠窗的床位。”

这时华梅紧紧地握住了王玲的手,“还叫护士长,叫姐姐啊,妹妹真是让你吃苦了,既然你有我们家的血缘,你就是我们的亲妹妹,以后你逢年过节都可来我们家,有什么苦难,我们也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你。”

二姐的一番话使得在一旁的华松也连连点头,也使平时严肃的姐妹两人,露出了少有的温柔之气,也淡淡地笑了起来,然后又是脸上堆满了笑。

而周围的人,看到这样幸福的骨肉相连的血亲相认,也各个鼓起了掌。

在掌声中,那位温润的丈夫也倒水回来许久,看着这一幕真实的血亲相认,也为夫人王玲找到至亲而骄傲,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此时阳光下的三人,似乎像大戏舞台中追光灯下的三人,沉浸在温暖的气氛中,只是仔细地对望与温婉的拥抱。

王玲说着,还一把拉过了自己的丈夫,“你们知道他是谁?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

一句莫名的话一出,华松华梅才恍然大悟,“难道他就是你的哥哥。”华松没大脑的说着。

“兼丈夫吧。是兄妹结婚吧。”华梅可爱地笑了起来。

5.

看来这血缘的力量真是大,不管跨越多大的艰险,也会把你我的心紧紧地拽在一起。

王玲说道,“真是要感谢你们了,是你们创建了我们的缘分,使我们可以结婚,可以有可爱的孩子,满屋子跑。而我们的猪肉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就在你们家附近的菜市场常来光顾。”

说着王玲又忍不住用那双长满冻疮的手抹泪。

华梅看着这一切,却哭了起来,“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们家可怜的男孩子……”

说着便又小心意义地握住王玲的手。

王玲说着,“可以了那男孩子,我们的老母亲可是希望给他好日子呢?”

“还是先不要告诉你们的母亲吧,我们上门当面表达歉意会更好一些。”华梅说着说着,泪就像这冬天的冰褂子不停地流着。

让王玲夫妻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无奈的苦笑着,“其实那孩子本就有些毛病,所以才跟你们换。”

王玲的丈夫说着,扒开了王玲揪在手中丈夫的衣角,“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说了。”

王玲似乎有些愧疚,或许还有些感谢这封建时代的旧礼。

华松与王玲

尾声

1.

这时华梅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便留了地址与工作单位,连忙拉着华松离开了病房。

华松也不知所云,只听见华梅说道,“我可把办年货的事给忘了,还有跟王玲妹妹说,过几天我们会去他们家拜访……”

便匆匆冲下了楼梯,虽然想着那两个小孩子,也惹不出多大的事,但什么事遇到晓东头上,就会变得那样难以预测。那时没有手机,那时没有电话,只有开心,带着幸福的火急火燎回到家。

看着孩子都坐在门外睡起了午觉,这才一颗心落了地,这年货在家门口放着也一样没少,心底更是想抱着这两个孩子,大哭一场。当然他们怎么会饿着,两个孩子的嘴角都是沾满了各种小吃的粉末……

2.

在几天后,在一个晚上,华松、华梅与弟弟华容一起到了王玲妹妹的家中拜访。

那家虽然小,但小日子也过得挺自在的,虽是外地来沪做猪肉生意的人家,但是买的肉香,别人都喜欢来他们店里买肉。那王玲的老母亲,开始也是听华松与华梅要来想着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孩子相认了,可一听儿子夭折了,顿时呆着有些难受,不管华松,华梅如何解释,如何说明故事缘由,便不开心的把他俩赶出了家门。

但年总得过,日子还将继续,虽然这王玲的老母亲,不允许他们姐妹来往,但血缘无法磨灭,更无法切断。他们还是偷偷的来往,那时华松每次都光顾妹妹家的猪肉店,王玲每次都会趁别人不注意时不收肉票。

虽这也不是算什么大恩大惠,但过年时,还会互相来往,他们还发现了另一个巧合,那就是王玲一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在姨夫的医院接生的。

3.(end)

其实这个故事的关键人物还属我们晓东的一时气愤,回想起连接起两家的那个寒冷的冬夜。调皮的晓东,正颤抖着穿着父亲穿过的小马甲,轻声轻脚地抵御着寒冷,透过门缝里的一丝微光,往狭窄的一缕灯光里看,努力着跟着嘴形分辨若隐若现的言语,真是苦了这连接起两家的最大功臣。

他的目光里是一种好奇,他动作是一种猎奇心理的引发。而他偷偷回到床边,再次为熟睡的妹妹偷偷盖起被子,就是一种爱的延续,一种血缘至亲的默认,更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纽带,联系着晓东与妹妹,联系着华松、华梅、华容与王玲,四兄妹,或许这就是所谓缘来缘去,所谓来来回回都离不开的那血缘至亲吧……

王玲与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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