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所有的情况会像我预想一样。据说,每个事故的发生都会有预兆,但所谓的预兆早在懂事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过现在所有的神经迟缓了,已感觉不来一切事由了,现在天进入了三九,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而树上依稀有几片干枯的黄叶,在风中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低低地打着旋。
我一个人裹着件棉衣走在街头。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人都朝我看,但没有一个人能够从心里理解我。有个好心人的公交车站保安对我说:“天太冷了,你要多穿点衣服!这比起冷漠的亲人,这句问候感觉像久旱的土地,逢了一场甘霖。
行走在异乡的街头,难免心里会想念家乡,但真正想念的也许不是哪个坐落在半山坡的土村庄,而是已年迈八十五的爷爷,我的爷爷在我生命当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和特殊的情感,要是他那天走了。我想,我也就会断了家的念头,因为家在我心中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爷爷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多年代修筑的土夯房里。房子只有十来平方,实际来讲并没有十多个平方,但哪里曾经是全家人的中心地带,直到2010年才搬到了现在的这个“家”,而爷爷则搬到了这个被烟熏的不能再黑的家,但这却依旧是我心灵的住所,自打爷爷从果园搬过来后我便成了这个院子里唯一的活气。
每天的清晨傍晚,这条小巷里的人都能听到我的声音,或而急促,或而欢快,总之,这个地方会让我身心愉快。自从爷爷搬进来后屋子一侧的台阶便成了堆放柴火的地方,为此,他专门平整了一下多年失修的台阶。于是,每天,台阶跟前都是他在劈柴,码柴,我也会帮忙捡时柴火,我从此也就成了一名柴火工。
据说,多年前母亲和爷爷总是过不到一起,爷爷母亲并以厉害出名。在我懂事后,她就常听见他们俩的吵闹声,时间久了甚至有一次动手,再一次后爷爷也就在果园里修了一间一土到底的洋房来住,名义说来看果园,实则是一个人的无奈,多年后的今天,我貌似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奈和心酸,有家不能回,寄居在一片山野当中。那时候的爷爷做饭喝茶全靠一个老式的火炉,点放柴火的那种,直到前年,那火炉才光荣退岗。不过偶尔也出来重温一下使命。然而火炉给我带来的记忆是最深刻的,那时候爷爷没条件烙饼子,而母亲又不给爷爷吃的,我上学时总会偷偷多带一份干粮,来塞到爷爷那木条框框的门底下,当然爷爷自然不会忘了我,放学后总会给我留着一个烤好的洋芋。能体会到,每天吃洋芋的爷爷是怎么艰难度日的,直到现在。爷爷依旧以洋芋度日,唉。说到此处,我感觉不可思议也不可理喻,正如我微信发表所说;作孽作的越是心安理得,报应来的越干脆利落。这句话并不是说爷爷,而是说我的母亲,是生我养我反而我来骂她的我的母亲!
自我有记忆开始,家的概念就是一张笨重的积满油腻的木桌,一碗拌着变了颜色辣椒的散饭,一杯用过期折价的奶粉冲调成的牛奶和一辆又破又烂的三轮车。让很多人费解的是,在这四壁空空的家里,我居然能顺顺利利地长大,顺顺利利地活到了可以指责母亲的年龄。巷子里已经听不见往日的吵闹声了,也看不到小孩奔奔跳跳去上学玩耍的场景了,也听不见爷爷劈柴木头与铁器碰撞的声音了,但往日的繁华景象已经被一个颤颤巍巍的拄着铁楸的老人给替代了。日子在变好,可人心却成坏的了,家庭也成破碎的了。
小时候父亲那辆又破又烂的三轮车就是维持我们这个贫穷家庭的唯一希望。夏天,父亲总会如尊凝固的雕像般执着地守候在一车西瓜旁边,毒辣的阳光把父亲原已黝黑的皮肤晒得黑里透红,日复一日,竟成古铜似的颜色;因忙碌而被忽略了的手,总是留着黑而长的指甲;身上的衣服早已辨不出色彩来。但令人不解的是,我一直觉得他的为人比别人好收入也应该很好,但有时一天下来,竟收入还不如别人。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很让人心冷的消息。我曾问他做生意的方法,他总微笑着说:“坐在太阳最毒的地方守着卖,是绝对不会错的,但也要对的起乡亲们的。”那刻,我才知道,这比别人少赚的每一分钱,都明路着父亲特殊的含义!到了冬天──没有生意可做,便出去换破烂,而爷爷则早就在秋天挖野棉花根来卖钱,母亲就会操起针线缝制出快要过年的衣服。而我则是也跟着爷爷去挖野棉花根,一个冬天下来,爷爷挖的能买一百多块钱,而我的能买十多块,然而记忆最深的是卖野棉花根的艰辛,早上六点多就被爷爷喊起床,喝上一罐茶,用绳子套住蛇皮袋,一人背一点一直走着去五六公里的四门镇私人收购点来出售,但一切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到了四门镇后才发现今年的药材生意比异年的火爆,因为野棉花根到了膨胀阶段。自然也就没人要了。我跟爷爷背着两半袋连续问了好几家都不肯要,最后还是一位老板看着山里人的不容易才要下了,上称过磅后爷爷的买了六十几块钱,我的买了十块钱,爷爷拉下脸说我是小孩子,希望老板看在我是小孩子的面上多给一块钱,最后老板没能招架住爷爷的嘴皮子,才极不情愿的给了一块钱。现在想来是多么的不容易,生活的不易与艰辛少年的我就早已尝试。从此我也愈发懂事,十块钱,放现在能干嘛,但那时候却实我所有的幸劳所得,甚至是不顾尊严与脸面的获得。
由于父亲的艰苦奋斗,家里的日子也逐渐好过了起来,饭桌上偶尔也能见荤腥,过年也能尝到带鱼的味道,终于也修起了一砖到底的房子,但随着房子的修成,一切早已经悄悄在发生变化。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切竟然要用家破人亡来收尾了。而造成这种结局的罪魁祸首,母亲是逃避不了任何责任的,只不过,一切的一切竟然要让年迈八十五的爷爷去承受,这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也不能原谅的。
母亲我总是以她为骄傲。小学二年级那会儿,老师布置了数学作业,大概我脑子笨,而且不擅长写公式,结果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番,说了一些诸如“小小年纪,从不学好”之类的话。回去,我便人给了母亲听,还委屈地向她转述了老师的话。母亲竟落了泪。她便翻开书一个一个的查,最后一步一步的给我教会,而她却从未上过一天学,读过一天书。这是我引以为豪的事情,但现在的母亲在我眼中是那么的自私跟顽固,而且是不可理喻的那种,为此跟她吵了很多次了已经,她还依旧没有改变,还是我行我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别人来同情她。而所有的事都是由她造成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感到了自己的不同一般。村里人异样的目光,亲戚们冷漠的问候,我时刻提醒我:我,是一个家庭支离破碎的孩子;我,拥有的是一个特别贫穷的家。家里的贫穷没让我感觉到什么,但母亲的作孽,却让我无法承受。
我开始沉默,开始回避所有的人,甚至开始厌恶我的家。我不再喜欢我的母亲,也不再从给母亲用好语气说话。在家里的时间,除了几顿饭之外,我几乎整天泡在一个人的世界当中,只是为了能够躲避所有的一切。有人问起我,我依旧满面春风的回答每一个问题!除了我,谁也不可能看出我眼中深深的落寞。
时间飞逝,随着工作的变动,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自己家庭的阴影,住进那隔了一座又一座大山的边疆。
临走前,我衬上了母亲用一针一线编织的鞋垫,但是我也在告诉我自己,我不会原谅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我终于下了决心,这辈子,除了爷爷的殡礼,我不会再踏进那个家门一步。
这是为什么?我想了解整个事情的人应该知道,由于家庭的不幸我就不在说,但所有的事,她都逃不了责任。而她甚至现在一个人灰不溜秋冠冕堂皇的住在城镇,过着她那一个人的小日子,而远在农村的爷爷,却一跛一跛的自己烧炕,甚至连一个电褥子也不肯给买,即使我在网上买了,也不肯给铺,一个八十五岁四十年代出生的人根本就不会倒腾电器,举手之劳的事让她做的是多么的无情无义,正如我前文所说作孽越是心安理得,报应会来的越是干脆利落。
现在我的家庭生活对于村里人,亲戚来说,无疑是茶前饭后的话题,但是谁又曾审视过自己,是否自己家里一如既往的幸福美满呢?而在我工作的这里,谁都不知道我是谁,谁都以为我也同她们一样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每当深夜,就是我最煎熬的时候。一个人在被窝小声的抽泣,恨母亲的不作为。悲叹爷爷的遭遇,甚至我认为我是不是上辈子做孽了,让我到这样的家里来受这种煎熬。现在我体会父亲的遭遇,我不再恨我父亲,反而将所有的仇恨都转移给了我的母亲,一个只顾自己感受的母亲。
今天让朋友拿他手机我跟爷爷视频时,看到那张苍老的脸我想哭,但我强忍住泪水,我告诫自己,我不能作为的,苍天会有作为,我活着不为了我自己,我就是为了我的爷爷,为了我的尊严,我的爷爷倒下后,那个地方我再无任何的挂念。
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这样,其实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一个孝字,同样你会问我为什么不孝顺你的母亲,可你知道吗,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不是我不孝顺她,而是她选择了这样。
我有家回不去,有着跟村里人甚至比村里人一样且豪华的房子,但是回不去,为什么;失去父亲后本来没什么,但是爱作作的母亲却让我失去了家。稍微明点事理的人都知道,家才是一家人最终的归宿,可是我没有家,我的家被毁了,如果不是犯法,我会毫不犹豫的回去一把火烧了它。
造孽!…
梦里梦见,老远,——我的爷爷。在风中,他无助地倚在墙边,凌乱而花白的胡须在苍老的脸颊旁飘扬着。我看到了他深凹的眼,布满青筋和黑斑如枯竹似的手,手里拄着那根又光又亮的拐杖。
“维贤呀,你有出息啦,我的视线顷刻间模糊了。朦胧的泪眼中,我依稀看到了村旁那长长的路,路旁那长长的小巷,巷里那颗高高的泡桐树,泡桐树后蹒跚着一个长长的、长长的人影。
“爷爷!”我奔过去,为自己的以后,为自己的无知,流着泪。在风中,他的脸是那么黝黑,他的手是那么粗糙,他的眼睛是那么黯淡,然而他立在那儿却是那么挺拔,那么坚定,彷佛在憧憬,又彷佛在等候。
爷爷,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我还记得,还记得去果园泥泞的小路,还记得赤足跑过水泥院的清凉,还记得那过时却又不变味的柴火炉,还有,还有我们曾共同相偎走过的那条小巷,那条深深的小巷。
小巷深处不是家 小巷深处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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