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爷爷,是一位颇负盛名的中医。年过古稀,善眉慈目,挽救了不少濒临崩溃的家庭。
一次,去诊所找朋友拿本书。到了大堂,远远看见棕红木椅上,坐着一个漆黑长发,柔弱如柳的姑娘。荷尔蒙驱使我,一探究竟。给朋友爷爷打了个招呼,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
刹那间,我有些局促不安,甚至有些恐慌。我还是头一遭,亲眼见到一个姑娘成了这种样子。渐渐,更多的还是心疼。姑娘一半的脸,病红结痂,另一半恬静如瓷。整张脸,像一道被乌云遮住的白月光。
她正和朋友爷爷谈论病情,声音很甜,似江南水乡的软糯。她在一张白纸上,书写着个人的联系方式,字迹汨汨如溪。她用左手写字,右手居然没有手掌,静静地靠在桌角。断裂处的疤痕,在我看来宛若掐丝珐琅。
旁边站立着一个蕙质兰心的女人,大概是姑娘的母亲。穿着简雅,彷佛一阵清风,徐徐而来。听到朋友爷爷说,可以治愈姑娘的容貌。母女俩抱在一起,笑着哭了。
后来,听朋友谈起。那个姑娘是一所知名高校的大学生,小时候出了一场事故,脸上和右手遭受了严重损伤。父母带着她跑遍大半个中国,四处寻医,家里欠下许多外债。
医治十几年,却没有治疗到准确的地方,反而造成额外影响。导致右掌截肢,半张脸衰败。庸医害人不浅,实属国人的悲哀。姑娘自杀了好几次,庆幸的是都救了过来。
女生爱美,是一束荣光。但那场事故似乎早已预谋,刻意剥夺了这一切。可以想象,她面对镜子时,内心的挣扎。镜子并没有破碎,可心里早已布满裂纹。
诺大的校园里,一个姑娘,低着头,藏着手。悄悄凝望,那些路过的男男女女。她渴望一场爱情,渴望一场友情,更渴望能当一个寻常的普通人。但,那场事故,把她早早带进了冷清胡同。
二十多岁,彩虹味的年纪。却被无休止的驳回希冀,弥漫苍白的孤独。还要受尽,那世俗怪异的目光,着实令人唏嘘。
还好生活没有彻底,辜负那个姑娘。她和她的父母没有放弃,姑娘考上了意大利一所名校的博士,父母的生意也做得相当不错。朋友爷爷,可以恢复她绝大部分的模样。
时隔半年,我在诊所又见到了那个姑娘。姑娘脸上,已经没有太过明显的疤痕。她若背着竹篓的采藕女子,迷路徘徊。大雾散去,她终究回到了家。
她的父亲也来到了诊所,长相普通,有些削瘦。也许是错觉,我感到他压了一肩重担,但始终没有弯腰。
一家三口,洋溢着幸福。
生活本就是一场,不断放弃又不断开始的自我表演。只不过有的人,走着走着就麻木了。坐下后,再也没起来。有的人,被荆棘扎穿了脚底,沮丧了一会儿,哭着拔出利刺,拍拍手继续向前。
我们似乎都忘记,当初可是哭着喊着,来到这个世界。既然刚开始就哭的那么惨了,摔倒就站起来,没什么大不了。总是要瞧一瞧,快乐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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