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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国春秋~前赵(6):宫闱之内

十六国春秋~前赵(6):宫闱之内

作者: 九郎判官 | 来源:发表于2024-03-06 12:31 被阅读0次

    汉主刘聪自认为汉赵国力强盛,便日益恣意奢淫。之前将晋怀帝鸩死(见前赵(5)青衣左衽),又把小刘贵人(见前赵(5),刘殷的两个女儿之一)收入后宫,封为贵人,日常食物用度必是珍馐奇珍,而居所必是穷极奢华。

    汉赵左都水使者(官名,秦代置,掌管陂池灌溉、保守河渠),将作大匠(官名,战国时置,历代沿革不一,职掌宫室、宗庙、陵寝等的土木营建)靳陵二人,一人无法向王室提供足够的鱼蟹,一人奉命筑造温明、徽光二殿,逾限不成,都被枭首东市。

    刘聪经常出外游猎,早出晚归,到汾水之滨赏鱼为乐,甚至下令夜间在四周燃烛继续玩乐。中军将军王彰,因犯颜直谏,几乎被斩,王彰之女王氏,早先已入宫为上夫人,代父乞命,刘聪这才赦了王彰的死罪,将他囚入狱中。刘聪的生母张氏,恼恨刘聪滥施刑罚,竟绝食三日,皇太弟刘乂也与河内王刘粲,抬棺劝谏。另外还有太宰刘延年曾率领百官,伏阙诤谏,方使刘聪释放了王彰。

    刘聪欲立左贵嫔刘英为皇后,其母张氏因嫌他们二人同姓,就让刘聪作罢。同时张氏想让刘聪纳自己兄弟的两个女儿徽光、丽光入宫,先使她们二人并列为贵人,然后再命刘聪在她二人中择一人立为皇后。

    刘聪为母命所迫,没奈何只能指定徽光为皇后。当时正好刘英之父刘殷得病身亡。刘英因这两事,悲愤交加,郁郁致病,药石罔效,不久即香消玉殒。刘聪立张徽光为皇后,进皇后之父自己的舅舅将军张实为光禄大夫。也就过了数月,刘聪之母张氏也过世了,徽光皇后悲痛万分,哭伤了身子,渺渺芳魂也随即遁入冥途,去她姑姑面前侍奉去了。徽光皇后已逝,做为妹妹的丽光本该继立为皇后,但前刘聪册立徽光时,全是由刘聪之母张氏作主,而此时张氏已逝,眼见得中宫位置,又被刘家女子夺了回去。刘英之妹刘娥,此时已由右贵嫔进封为左贵嫔(真是个讲辈份的地方啊),继而得立为皇后,刘聪对她大加宠爱,还特命在宫苑之中建造一座凰仪楼。廷尉陈元达见状上书谏阻道:

    臣闻古之圣王,爱国如家,故皇天亦祐之如子。夫天生烝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晋民暗虐,视百姓如草芥,故上天剿绝其祚,眷佑皇汉,苍生引领,庶几息肩,怀更苏之望有日矣。我高祖光文皇帝,靖言惟兹,痛心疾首,故身衣大布,居不重茵,先皇后嫔,服无绮彩,重逆群臣之请,乃建南北二宫,今光极殿之前,足以朝群后,享万国矣;昭德温明二殿以后,足以容六宫,列十二尊矣。陛下龙兴以来,外殄二京不世之寇,内兴殿观四十余所,加以军旅数兴,馈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兵疲于外,民怨于内,为民父母,果若是乎?伏闻诏旨,将营仪,中宫新立,诚臣等乐为子来者也。窃以大难未夷,宫宇粗给,今之新营,尤实非宜。况有晋遗类,西据关中,南擅江表,李雄奄有巴蜀,刘琨窥窬肘腋,石勒曹嶷,贡禀渐疏,陛下释此不忧,乃更为中宫作殿,岂目前之所急乎?

    昔太宗孝文皇帝,承高祖指汉高帝刘邦之业,惠吕息役之后,四海之富,天下之殷,粟帛流衍,尚惜百金之费,辍露台之役,历代比美,迹垂不朽,故能断狱四百,拟于成康。陛下承荒乱之余,所有之地,不过太宗之二郡,战守之备,非特匈奴南越而已。孝文之广,思费如彼,陛下之狭,欲损如此。愚臣所以敢犯颜切谏,冒不测之祸者也。昧死上闻,幸陛下鉴之!

    不全译了,无非就是劝谏之语。大致说下最后一段~昔年汉太宗(汉文帝)继承汉太祖高皇帝之业,灭吕之后的大汉,因无为之治,天下大富,衣食无缺,却仍然爱惜民生,不浪费钱粮,历代称赞,可比成康之治。陛下您所处的是战乱时局,而我国现在所占有的土地,不过是当年汉文帝时期的两个郡而已。汉文帝有如此疆域,还能做到不去浪费钱粮,而陛下您只有目前这些土地,却如此奢靡。~

    刘聪览毕全文,将奏疏掷于地上,勃然大怒道:“朕为万乘之主,现在只是建造一座宫殿而已,跟你个鼠辈有何相干?你竟敢妄言阻挠,藐视朕躬,不杀你这鼠辈,朕的宫殿何日能成?”说到这里便喝令左右道:“快将陈元达绑了,斩首市曹,其妻、子一并骈戮,令他一家鼠辈死则共穴,方泄朕恨。”言毕,就自行去逛逍遥园了。

    陈元达闻旨后,让人将自己的腰用铁链锁住,之后急急去到逍遥园,将自己锁在园中李树下,朗声大呼道:“臣之所言,关系到社稷,陛下不信,反命人杀臣,臣死后有知,当先诉上天,后诉先帝(刘渊)。昔日朱云有言:‘臣得与龙逢比干,同游地下,亦可无恨。’但臣实在不知陛下算是位什么样的主君,是否能常保身名么?”

    刘聪听了这话后愈加愤怒,令左右立即将他牵出问斩。可偏偏那陈元达抱住李树,不让人拖拽,惹得刘聪性起,拍案狂吼,几乎要亲自拔刀下堂杀死陈元达。就在这时,大司徒任顗、光禄大夫朱纪、左仆射范隆、骠骑大将军刘易等齐齐跪在堂下,额上叩出了血,大呼道:“陈元达为先帝知遇之恩,开国受命,他平日里为国也是尽忠竭虑,知无不言,臣等窃禄苟安,每每面对元达,都自顾生惭。如今元达说的话虽然狂直,还乞陛下能包容一二,开恩特宥。若是为了数句诤谏之言,便加诛戮,陈元达之死实在可惜,同时也有累陛下盛名,还望陛下三思啊!”刘聪此时余怒未息,不肯依议。

    唐 阎立本 《锁谏图》部份

    题外话:上图真迹现收藏于美国加州弗利尔美术馆,当见到以上注释后,就像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突然就有一宫中内侍踉跄跑来,呈上一表,刘聪一看,此乃新皇后刘娥的手笔,表中道:

    伏闻敕旨,将为营殿,今宫室已备,无烦更营。且四海未一,祸难犹繁,宜爱民力,廷尉之言,社稷之计也。陛下当加爵赏,而反欲诛之,四海谓陛下何如哉?夫忠臣进谏者,固不顾其身也,而人主拒谏者,亦不顾其身也,陛下为妾营殿,而杀谏臣,使忠良结舌者由妾,公私困敝者由妾,社稷阽危者由妾,天下之罪,皆萃于妾,妾何以当之?妾观自古败国亡家,未始不由妇人,每览古事,忿之不已,何由今日妾自为之,使后人视妾,犹妾之视前人也。妾复何面目仰侍巾栉?请归死此堂,以塞陛下之过!

    听闻陛下敕旨,将要营造宫殿,如今我朝宫室具备,也不需再烦劳建殿了。何况如今四海未能统一,祸乱频发,陛下需爱惜民力,廷尉(陈元达)之言,是为了社稷。陛下应该给他嘉奖,怎么反而要杀他呢?这要让四海之内的人士怎么看待陛下您呢?忠臣进谏,不顾自身性命,而做为君主,拒绝忠臣进谏时,竟然也弃自己的声名不顾。陛下为妾身建造宫殿而杀谏臣,那要使这满朝的忠良如何看待妾身呢?到时人家会说,公私两难都是因为妾身、社稷困顿危难也是因为妾身,这天下之罪,都汇聚到了妾身的身上,这要让妾身今后如何自处?
    妾身观古今败亡国家的,未尝不是始于妇人的,每每看到这些,妾身就忿恨不已,哪曾想这种事今天竟然要发生在妾身的身上了,这是让后人看待妾身就如同妾身看待前人一样了。妾身还有何面目侍奉陛下?还请以妾身之死,来洗刷陛下今日之过。

    当刘聪看到“归死”二字时,仓皇无措,便对内侍说道:“快……快入报皇后,朕决定赦免元达了,还请皇后放怀!”内侍奉命复入殿回复,刘聪急召任顗等人上堂,赐令旁坐,从容说道:“朕近来微得狂疾,往往喜怒无常,不能自制。元达原是忠臣,是朕未能及时详察。幸好诸卿能规劝于我,竭诚效忠,是朕愧对诸卿呐,又怎敢再不听你们的忠告呢?”任顗等听了聪言,无非再说些改过不吝的套话,引得刘聪沾沾自喜,当下便让左右将陈元达开锁,赐他衣冠,也令他旁坐一边,取出刘娥皇后的手书道:“外臣辅佐如公等,内辅则如皇后,朕可无后忧矣。”遂改称逍遥园为纳贤园,堂为愧贤堂。刘聪事后对陈元达说道:“朕的本意是要让卿来畏惧朕,偏偏今日让朕畏惧卿了。”陈元达等人拜谢而出。

    当时,已为晋愍帝建兴二年(314年)。天象告警,地亦生变,同时有三日出自西方,直向东行(资治通鉴中有载~其年,春正月,辛未,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出西方而东行。彗星?UFO?)平阳(今山西临汾)地震,崇明观塌陷成了一方池塘,池中水色如血,有一赤龙奋身飞去。最奇怪的是有一流星起始于牵牛星位置,而入紫微垣,状似龙形,坠落于平阳以北十里,落地后化作一肉,长约三十步,宽约二十七步,其臭无比直抵平阳。此肉之旁常伴有哭声,昼夜不止。这究竟是何物,可惜当时并无博学之士详细考究。当时的平阳城内外人士每日都在谈论这件怪事。

    汉主刘聪遇到此事也心事重重,便召公卿等入问此事。陈元达及博士张师,同声进对道:“陛下问及星变,臣等恐凶多吉少,祸事不久将至。若后宫内宠过多,必致国破家亡,愿陛下能多加预防,勿自取其咎!”

    刘聪摇头说道:“天变无常,难道定关人事么?”说完,拂袖入内,纵乐如故。当时刘娥皇后已娠在身,常患腹痛,等到十月期满临盆时,因难产晕死过去了好几次,经医官竭力救治,才得分娩。不料却生下两只怪物,一是半红半白的怪蛇,一是有角有头的怪兽,蛇兽并出,左右都被吓个半死,霎时间蛇即窜去,兽亦遁走,不知去向。有人追踪寻视,追到了之前那块天上掉下的陨肉处,见蛇兽俱在,似死非死,也不敢直接下手捕捉,只有还报都中,刘娥皇后既遭难产,又被这一惊吓,当然酿成危症,熬了数日,气绝而亡。而那时,那块陨肉也就此没了踪影,常伴一旁的哭声也一起消失了。汉主刘聪最爱这位皇后,所有丧葬仪制,都格外从隆,并予谥~武宣,并将她的姐姐刘英,也追谥为武德皇后。

    二刘姐妹既死,但宫中尚有四位小刘(见前赵(5)),都想承恩邀宠,求跻得皇后之位。刘聪之前已将四小刘依次序进,最年长的进位左贵嫔,次为右贵嫔,只不过立后的问题,却一直未能解决。有一日,刘聪去中护军靳准宅中饮酒,靳准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出来拜谒刘聪,刘聪瞧在眼里,感觉那两位就好仙子下凡,不由的拍起案来,连声叫绝。靳准趁势说道:“这是臣女月光、月华,年将及笄,倘蒙陛下不弃,谨当献纳。”刘聪喜出望外,当夜便召二女入宫,普施雨露,合抱衾裯,彻夜绸缪,其乐无极。第二天一早,便封二女为贵嫔。其中,靳月光最为妖媚,引得刘聪神魂颠倒,爱逾珍璧。仅过了十数天,竟立她为皇后。又过了数月,又因左右两个小刘贵嫔,侍奉经年,不便忘却,特册立左贵嫔刘氏为左皇后,右贵嫔刘氏为右皇后(《资治通鉴》中载靳月华为右皇后。今从《晋书》及《十六国春秋》)加号皇后靳月光为上皇后。

    陈元达上书道:“三后并立,将来必有大患,务乞陛下收回成命。”刘聪不肯从。且调陈元达为右光禄大夫,明为优待,其实是在夺他上书之权。不久,太尉范隆、大司马刘丹、大司空呼延晏、尚书令王鉴等都情愿让位于陈元达,刘聪便又让陈元达徙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

    陈元达又复居谏职,便常常监察宫廷,一得机会就会上谏。可巧查得一件宫中秽事,便占了既然有问题就无需隐瞒故例,确凿证词,递进宫中。刘聪取来一看,这份奏疏乃是弹劾皇后靳月光私引美少年入宫,与他苟合……(这瓜太大,皇帝更兜不住)

    刘聪虽然宠爱靳月光,但一见到犯奸二字,也不禁怒火中烧,直奔上皇后的宫内,痛骂靳月光,并将陈元达的原奏,随手掷在地下让她自己看,靳月光心虚畏罪,只是呜呜咽咽,哀乞求怜。偏偏刘聪置之不理,拂袖而去。到了次日,有内侍回报刘聪,说上皇后服药自尽了。刘聪不禁追念前情,急去看视,只见她粉面泪眼,尚带惨容,顿时爱不忍释,就抱尸大哭了一场,才令人棺殓。从此由悲生愤,深恨那陈元达多事,之后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规谏,都置若罔闻。且日益荒淫,终日不出后宫,只命其子刘粲(前赵隐帝)为丞相,总领百官,一切国事,俱交给刘粲裁决便了。

    只是刘聪虽然无道,但余威还在,石勒、刘曜等人又进退无常,此终为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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