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仿佛是一场限时赛,
从一个起点奔向一个终点,
片刻不得休息,又要重新上阵。
某段时间开始,我变得很焦虑。具体时间说不上来,大约是从糖糖去年探望我之后开始的吧。
我入睡越来越困难,睡得越来越迟。我知道这是焦虑的缘故,可这焦虑来自何方,我却不清不楚。
可能是我们主任认真地督促我上进:“你还是要考个博士,以后学校会倾向博士。”可能是看到其他年轻老师已经评上更高一级的职称。
可能是月朗星稀的夜里,校园里一盏灯也没有,我独自坐在阳台,寂寞无比。
为了排解焦虑,
我的第一个尝试是:养只宠物。
我去宠物店看了布偶猫回来,激动地表示要养一只——随后被糖糖骂的狗血淋头:“你知道养一只猫需要多大的空间吗?
你阳台有防护吗?它掉下去怎么办?猫砂盆放哪里?你衣服都放在外面,会全部都是猫毛。
你房间就那么大,你住了,猫住哪?那是一个生命,你付得起责任吗?”
我被打败了。
第二个尝试,我想考博。
我一直想当一个博士。然而现在,动力却不是很足够:我的生活轻轻松松,虽不至于高官厚禄,但我清淡的生活着,时而忙碌时而闲散,时间和金钱总是在我控制中。
如果去考博,我的生活必然超出掌控——起码,我都没办法控制我是否会被录取。
而被录取后呢?我体力如此之差,能不能撑到毕业?看看毕业的博士们,大多聪明绝顶(秃)。
而且读了博士,职业上我估计也不会另攀高枝。那,读博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一个头衔,一场冒险?
是否考博,我焦虑了一个寒假。
第三个尝试,我决定去健身。
自从我18岁减肥成功,我几乎一直为体重而揪心。长胖一公斤,可以忍受。可是每年长胖一公斤,我就无法忍受了。
体重是一个人所能掌控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此外,身旁的人几乎都在健身(迷思:他们这么忙,怎么有空、有体力的啊?),这让我也隐隐有些焦虑:自己会不会落伍了?
最后,作为一个心理学研究者,我知道运动能释放压力,促进多巴胺之类的……
尽管知道这么多,但这么些年来,我始终没有去健身。原因在于一个: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能不能定期去,对于情绪化的我而言,都是个问题。对我而言,丧失控制感是焦虑最大的来源。
记得有一次,全家出游张家界。我已经设定好了在景区的一切,但是——万事就怕但是——我却没料到,我们走错了一条路。
本应坐着缆车轻松下山的我们,辛辛苦苦的一路颠簸,从小路颠到了山下。我记得当时我是精疲力竭,又气又累,走到休息区,直接摸出一包烟,点燃。
把妈妈气的不轻:她最讨厌我干坏事儿了,尤其在大庭广众。
可我顾不了那么多:按照行程,我们已经落后一个小时了。我们还要去看溶洞,都快4点了,不知道还让不让进。我累的要命,肌肉痛的我想哭,根本走不动。溶洞我还去不去呢?
去——我的心分裂成两半,一半坚持要去:这是全家人一起的旅行!这是我们设定好的行程!
不去!——另一半嘶吼:我快死了!我不要去!
后来,一家人还是去了溶洞,但我的心情真的是down到谷底。一点儿都不开心。
在溶洞里,坐着船,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头,只有人工布设的霓虹灯熠熠生辉,塑造人类的臆想。我只觉得疲惫。
明天我没有力气前行,今天我没能力掌控。这溶洞要是突然变身,像怪兽一样把我一口吞噬就好了!
那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全家出游。旅游的结局是在长沙的酒店里,我啜泣了两个小时。
妈妈抱着我,一遍一遍的告诉我:
“世界上哪有什么都按照你想的来?你要学会接受。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去努力,做不到也就算了。”
妈妈总是让我学会接受。在这方面,她无师自通,连我的人生导师都十分佩服。
我记得小林(人生导师)曾感慨的说:“我们花了那么多功夫去学习,怎么接纳、应对各种事情,但老娘不需要学,她自然而然的就会了。”
我想,这可能是上一辈人的智慧。他们闷着声,把生活给与的一切都默默扛下来。仿佛余华笔下只为活着而活着的人们。
但妈妈也崩溃过。去年我回家,她突然在饭桌上痛哭。她新换了工作岗位,领导对她的要求又提升了一级。这工作从没有人做过,却偏偏要她凭空建大楼。
我措手不及,看着流泪的妈妈,忽然意识到:就算是再坚韧的人,她们内心也是焦虑的。
进化心理学有个说法:焦虑让人类生存下来。
在石器时代,甚至更远古的丛林时代,只有那些警惕着危险、焦虑着生存的祖先能够活下来。
那些轻轻松松晒太阳的祖先们,都惨死在掠食动物口下了。所以焦虑嵌进了我们的大脑,让我们时刻维持觉醒,时刻提防危险。
有了焦虑,才有我们。
只是在现代社会,焦虑反而危害了我们的心理。
社会更加纷杂多样,焦虑不再只来自外界风险,也来自我们的内心:要钱、要生命、怕衰老、怕输……焦虑的事情那么那么多,睡不着觉的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我想起妈妈的话。
或许我们只能以动物的本能去应对吧:接受。在被动接受的同时,为了生存下去,而不断焦虑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