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狗舅舅

初次见到柴狗，我只有5岁。

那时已近冬月，我寄养在外婆家。

刚到那天，柴狗舅舅站在他家院坝里拍着手叫我“五妹子。”那时是第一次见面，我除了答应，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只看到他那一身黑色衣服上，满是泥土。

外婆的家和他们家正对着。一出大门，彼此就能看到对方院坝里的一切。

那时，我每天都能看到柴狗坐在他家院坝里，不说话，也不笑。只有看到我和外婆路过他家院坝时，他就会大声地叫一声：“五妹子。”

我总是不应的。因为看到他一身黑衣裹着他那一身肉，白白的婴儿肥脸，让我感到害怕，我总是躲在外婆身侧，避开他。绕过他后，我回头，总看到他那双带笑的眼睛和开心的脸。

慢慢地，我再次路过他身边时，也不躲着他了。还总是看看他。他总能甜甜的喊我“五妹子。”

在外婆家过了几天，院子里的小伙伴都来了，我们玩着各种游戏，柴狗舅舅也不知道啥时候从他家走上来了，总是站在一边，看着我们玩，嘴里乐着，常常高兴得手舞足蹈。

有一次，柴狗又站在旁边看我们捉迷藏，突然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全身筛糠一样，口吐泡沫，小伙伴吓得一哄而散。我也傻了，心想柴狗舅舅死了，我突然感到难过。正在我不知怎么办时，柴狗又从地上爬起来，外婆连忙端来水，给他洗手，洗脸。

后来，我才知道柴狗舅舅得了病。再后来，我才从母亲嘴里知道柴狗舅舅的事情。

柴狗舅舅命苦。一岁多，父亲就死了。母亲经人介绍，就就跟了叔外公。叔外公当时是一个民间游医。曾亲口答应要善待娃娃。就这样柴狗舅舅也带来了。

我那叔外公，满脸麻子，独眼，笑起来，给人一种奸诈的味道。

柴狗舅舅本来是一个聪明的小孩。跟着叔外公，开始时，日子还好过。后来有了弟弟，灾难就落到他的头上。外公非打即骂，没过多久，柴狗舅舅就傻了。

那时，我家姐妹多。叔外公就向父母亲讨要我做女儿，因为他家里全是儿子。

因为这，叔外婆总是喜欢夜里做好些吃的，把我和外婆接过去，在叔外公家吃饭的日子里，我总是看到柴狗舅舅独自端着碗，坐在灶房里烧火的那根小凳子上吃饭，从来都不上桌子。

柴狗舅舅

而其余三个舅舅都是在桌上吃。

我常常端起碗，也下桌子，去看看柴狗舅舅舅碗里是什么？可每次看到的时候，舅舅碗里都空了。

一个早晨，天气特别寒冷。我躲在背窝里，不想起来。隐约听到外婆和邻居黄大娘在门外低声说话。

“心也太狠毒了”外婆的声音。

“巴不得那个娃娃死！”黄大娘的声音。

“唉，女人哪，嫁一个就一个，再脑火也不要走那一步，哪个继父会心疼你？”外婆的声音。

“好了，干了，我还拿被子把他裹起的。”外婆说。

我起床，走出门去一看，原来外婆在烤柴狗舅舅的衣服。

“今天幸亏你看到，是那瞎子看到，也准没救！”

那瞎子指的是叔外公，背地里他们都那样称呼。

“唉”外婆叹口气。

“苦命的娃娃”

一会儿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两个女人说着话，就出去了。估计是给柴狗舅舅送衣服去了。

后来，我回到父母亲身边。时常想起那个一身黑衣，带着傻笑的柴狗舅舅。

等到过春节，再去外婆家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见到柴狗舅舅。

后来，听外婆说，那柴狗舅舅掉到河里淹死了。怎么掉下去的，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