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孙莫让古人诓
文/石岩磊
吴主孙权，字仲谋，刘备比他大21岁，曹操更是长其27岁，三者中他俨然就是个小字辈，而在《三国演义》里罗贯中更是将其塑造成优柔寡断、背信弃义的卑微形象：赤壁大战之前，诸葛亮通过舌战群儒才促使孙权下定决心联蜀抗曹；关羽在北上伐魏时，东吴趁火打劫偷袭其后方，致使关云长兵败被杀。小说的描述令读者对孙权倍感厌恶，几乎拿他与小人划等号，然而历史上的孙仲谋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毫不逊于曹孟德和刘皇叔。
孙权少年老成，15岁时便任阳羡县长，相当于现在的正团级干部，18岁时统兵打仗屡立战功，19岁即从哥哥手中接过吴地的帅印，后来通过东征西讨稳定了江南大局，更是主导了赤壁之战，从而奠定魏、蜀、吴三分天下的格局。小说里所谓的孔明草船借箭实为孙权的杰作，他还多次北上讨魏，也数度抵御住了外来侵袭。曹操在濡须口战役中被围受挫，当他看到吴国军队严明整肃时，不由得感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这样的好评并非孤例，史书《三国志》对其也有中肯的评价：“孙权屈身忍辱，任才尚计，有勾践之奇，英人之杰矣。故能自擅江表，成鼎足之业。”
至于孙权倍受诟病的两个差评“忘恩负义”与“卖国求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吴国趁关公不备奇袭荆州是有历史渊源的，这块地盘本来是吴蜀联盟时刘备答应暂借之地，后来刘玄德耍赖不想归还，孙权用兵夺回也无可厚非，何况为了各自的生存与发展壮大施以诡道哪有什么正义可言？曹丕逼汉献帝禅位当上皇帝后，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孙权主动称臣，其实孙仲谋自有他的小九九，一是他的实力不及魏国，二是刘备正意欲为关羽报仇伐吴，孙权审时度势只得委曲求全，待其大破蜀军站稳脚跟后，自己也在建业称帝，可算作是能屈能伸亦不枉为英雄吧。
“不看广告看疗效”，这句现代语用在孙权身上恰如其分，他虽长得紫髯碧眼仪表堂堂，但为了大业随时可以拉下脸、弯下腰，不会如项羽那般因无颜见江东父老而自刎乌江，所以在人们传统的仁义道德观念中，他就显得有些猥琐和不堪了，难怪罗贯中要顺从“民意”将其淡化处理，在小说里孙权始终不显山露水。然而历史却是用实力镌刻的，蜀国灭亡17年后，吴国才向西晋投降，原因还主要在于当时的吴王孙皓荒淫无度，造成国库空虚民怨沸腾。“崽卖爷田不心疼”，孙权一统天下的宏愿终是雨打风吹去。
跟随风云人物一同去的还有诸多历史真相，无数英雄豪杰的本来面目湮灭在了岁月的光影里，留下的仅是各种镜面反射出的虚像，有的被夸大，有的被缩小，而更多的是让文人用笔墨给扭曲变形了，他们的一生功绩化作文学作品中的章节，后人从方块字中读出的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经过加工后的传奇，人们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中被作者的理念所同化。
看来读史重在意会不在言传，通过兼听则明的广泛阅读，透过层层玄幻的迷雾，我们即可望见古人真实甚至丑陋的本来面目。剥掉附着在孙权身上的众多偏见，人们会遇见一位更加鲜活生动的拓荒者，他既有勇武过人的威猛，也有忍气吞声的卑微，既有气吞万里如虎的大气，同样有锱铢必较的悭吝，可这些品性正是每个人在人生路上不可或缺的素养，偏于哪一方都难以在社会上立足，都可能走入险境，孙仲谋不过是比我们迈的步子大些罢了。“生子当如孙仲谋”，曹操的这句话似乎不再是夸赞孙权，更多的是在告诫后人要：子孙莫让古人诓。
202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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