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颗无名的星球上,地上只有无数的细白沙粒和着宇宙深处的风在寂寥的空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又吹向了不知处的宇宙。而这些沙粒如在池塘里不断的反复回荡的水一般看似静止,实则一直在流动。
“你是我吗?”水珠遇见了另一滴水珠,问道。
“我不是你。”另一滴水珠轻声的回答。
“我原本不是这么小的,但是一出现在这里,我就变成了无数个我。你同我长得一样,你就是我,或许是你忘了。”水珠以为,它是自己的一部分,也是一滴小水珠。
“不,我不是你。我们虽然长得一样,但是你是纯净水,我是人类的眼泪。”它知道自己不是小水珠,它是一滴眼泪。
“人类?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类了。”水珠隐约记得每次见到人类时它的质量就会变少,但是人类是什么样子,它可真的记不起来了。
“我不是你,我记得人类的样子。我永远记得人类的样子。”泪珠争辩道。
“可是这里没有人类,你记得又有什么用呢?”水珠不以为然。
“有的。”泪珠沉默了良久,水珠不知道它是陷入了思考还是陷入了回忆。
它忽然说话,声音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我的星球上只有十个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以前的以前我的星球有百来人。直倒有一天,太阳忽然离开了我们,太阳从未离开过我的星球。然后我的星球的人都化为了沙粒,只剩下一个青年人和九个孩子。”
“于是这个青年人坐着飞船去了宇宙深处,他想要寻回太阳,却被其他残酷文明销毁了。我不知道其他文明是如此残酷,就像我不知太阳为何离开我们。”
“不老星失去了它美丽的样子,也不知道孩子们怎么样了。”泪珠悲伤地说。
“生命陨落与存在,不都是宇宙的选择吗?你忧心又有何用?”水珠看着泪珠慢慢升高,用力的想要靠近它一点,却无能为力。
这若有若无却又永不停止的风声看似随心。这偌大的星球,连一滴小水珠都不能随心所欲,冥冥之中,一切都有他的定数。没有谁可以改变或者摆脱宇宙的力量。
有时候它睡着了,流沙的声音总是让它回到了风吹动池塘而泛起波澜的声音里面,在池塘里它随风起舞,每每还未舞完,它又回到这乳白乳白的漩涡里。无数次梦起梦灭,它始终都在这个星球上。
“我虽然只是来自一个人的眼泪,但是在我诞生的时候,是伴随了一整个星球、百人的目光的。我是属于不老星的,尽管它或许已经死去,而我是不老星的证明。所以,我不是你。”泪珠强调。
“可是,我感受到了你有什么是同我一样的。”水珠愈发的晶莹剔透,像是要变成泪珠一般。
“傻泪珠啊,每一滴眼泪都是水的一部分。你就是我啊。”
“我们会死去吗?”泪珠问。
“我不知道。在这里,我原本是化成了很多个的。有的被风吹走了,有的睡到沙里去了。现在的我,越来越小。但是遇见你,我又变大了一点儿。”
泪珠和水珠互相守望着。在这片寂寞的星球上,它们不再言语。但是它们互相守望着的是彼此的生命。
“你为什么又变大了一点儿?”水珠问泪珠。
“因为一个梦。”泪珠充满了悲伤地说。它没有告诉泪珠,它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不老星了,但是刚从不老星的坠落的梦里醒来。不老星真的没了,它和不老星的感应彻底断了。
不是它变大了,那是不老星的最后的生命。冥冥之中,它们只能守望者,不会言语也不能言语。
泪珠绝望地想,沧海桑田,总会在某个时刻,孤寂的死去。实际上,不被证明的活同死无二般区别。故而只要它们能够互相看见,互相证明自己的存在,便是活着的。
直到另一个文明来到这个星球,采集了泪珠和水珠。水珠被不断复制繁衍,沙漠一般的星球变成了水的世界,泪珠被检测完也丢倒了水里。然后这个文明装走了一杯水,留下了一颗种子。
“我感到不老星在召唤我。”泪珠说。
“睡一觉吧,梦里梦外,不老星总会回来的。”水珠,超级巨大的水珠忽然变成了超级巨大的泪珠。
“你为什么忽然变成了我?我感到你变成了我。”不老星的泪珠问它。
“我见证了一个星球由生到死,又死而复生。我的家依然还在,我依然还活着。你也会的。”
“我等待着,不老星的死而复生。我会一直守望着,不老星的方向。”
“睡一觉吧。你会有个好梦,并且会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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