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婚礼(下)
六、家庭变故
冷兵器盛行的时代里,一寸长一寸强的战争法则一直不变。英法战争就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当时英国独有的一种武器——长弓,因射程远、弹性高等特点使其威力巨大,一度成为英法战争期间英国的主武器,让法国军队伤亡惨重。法国军队咬牙切齿的放出狠话:要砍掉所有英国弓箭手右手的两根手指(中指和食指),让他们再也拉不了长弓。可惜说的好听却做的不行,由于战场上的实力差距太过于悬殊,法国军队仍然节节败退。最后站在前排的英国弓箭手们纷纷竖起两根手指(也就是本案照片中的手势:V字形手势,但是手心朝内),以此表示对法军的嘲讽和蔑视。这一传统流传下来,就演变成了今天的竖中指。还有种说法是,如果你伸出食指和中指然后并在一起,并且手心朝内,同样也是骂人的意思,相当于英语中的“bitch”。
看完这些,黄sir和Maeve叶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想到一块儿去了:方媛让同伴做着这个手势,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呐?如果是有意为之,那又是做给谁看的呐?
“现在我们先不管这个了,先找到阿月再说,是她介绍死者和那条死鱼认识的,走,去趟学校。”Maeve叶还没从困惑中走出来,就被黄sir拉着走向停车场。
这位大姐大一上车就板起一张脸,很严肃的警告黄sir,“大兄弟,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拽我,那请回家自觉跪上搓衣板,老娘好久没教育你,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你在家啥子地位你心里没点数吗?”
可能是受压迫太久了,黄sir脑袋里飞快地想出了一个应对之策,“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让你见到案件突破嘛”。这看似有理有据的理由实际上堂而皇之,不过问题不大,情话的精髓不在于有多合乎情理,而在于是否能让人安心,显然黄sir这句话说到Maeve叶心里去了。
黄sir一行在校方的安排下,在教导处办公室同阿月见了面。事情已经过去4天,她还是像之前一样怕人,仿佛她就是杀人凶手,害怕别人目光灼灼的揭穿罪行。看样子她这两天并没睡好,浓重的黑眼圈和大熊猫有的一拼,还有这睡眠不足的后遗症——目光无神,面色苍白。稍微动动脑子也能理解,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的室友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还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犯,哪怕学校为了照顾死者室友感受为她换了宿舍,不过估计她一闭眼都是满脑子的血肉模糊。
“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聊聊方媛她家里的情况,我们这边一直没联系上她的父母,你跟她一个寝室,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情吧,能跟我们说说吗?”
黄sir见她这个精神状态,心里明白不能再开门见山的刺激她了,搞不好案没破掉又多一个“受害人”,当然是精神上受害。
“没啥子好说的,我对她家里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你跟她关系那么好,她就没跟你聊到些什么吗?”
“我说了我跟她不是很熟,关系也只是室友而已,所以并不知道啥。”旋即起身离开了教导处办公室。
办公室里黄sir和Maeve叶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她在撒谎,但是照现在她的精神状态也问不出个一二,手里又没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在撒谎,只能等着她状态稍微好点之后再找突破口吧。
黄sir两人在教导主任的带领下找到了方媛的班主任,班主任也表示案件发生后一直没联系上孩子的家长,于是二人只能在班主任的登记簿上翻出方媛的家庭地址。教育本身就不仅是学校或老师的事情,同样也需要家庭的付出,也许家庭对孩子的教育能力会远远超过孩子在学校学到的东西。我们从小就被“先学做人,后学做事”的谨言所教导,而学做人的最主要阵地便是家庭。在班主任告诉两位警官,方媛家之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在这几年赚了不少钱,方媛也比其他同学在艺术这条路上过的更加舒适。这都是两年前刚刚开学的时候了解到的,因为方媛家在临市,班主任跟其家长见面也就仅仅那么一次。
在了解情况后天色已经不早,忙活了一天案情并无太大进展,黄sir也只能吩咐阿龙去跟进一下死者的家庭情况。看到丈夫今天这么累,一回来就躺在沙发上揉眼睛,Maeve叶心里说不出来的心酸。回想起那时候拼了命的要往刑侦队调,就是想着一有什么事情能帮丈夫分担一点,实际上自己过来之后什么事情都是丈夫一个人扛。她心里清楚,丈夫是不想让自己太累,无论多大的压力都会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想到这里,Maeve叶决定今天亲自下厨,为老公做点一个老婆应该做的事情。当Maeve叶做饭之余扭头望向沙发,自己心爱的男人已经在浅浅的鼾声中入眠。
黄sir在急促的电话铃声中醒来,一看是阿龙来的电话,黄sir立刻提起精神,使劲揉着眼角接起电话。
“老大,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方媛的爸妈之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本来一帆风顺没想到被人恶意陷害,收了个有问题的楼盘,就这样倾家荡产了。他爸想赌一把回个本,便去借了高利贷,结果本没还上放到欠了一屁股债。为了不让孩子受苦,两个人准备跑路,结果中途遇到车祸人就这样没了。此外方媛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了一些白眼狼亲戚,交际最多的就是现在的高中同学,除了几个耍的好的外没啥朋友,然而那些所谓的耍的好的也都是为了她的钱,方媛一出事就装作不认识。方媛应该早就知道家里的情况,怕被债主找到所以没给别人说家里的情况。你说会不会是债主那边干的?”
“应该不会,按照常理来看高利贷只会恐吓催债,不至于杀人,要是方媛也死了他们就彻底拿不到钱了。这样想起来方媛去卖自己的初夜应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生活,说明她还不至于到自杀的地步。”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先让我想想吧。”
七、角色扮演
案件一下子陷入了僵局,本以为“鳄鱼坤哥”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变态凶手,但经过调查,正如这条死鱼说的一样,两个人分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往来,且案发时坤哥一行也并未在本地,而是跑到了澳门挥金如土,哪想在澳门犯了事被硬生生的带到鸡圈关了几天。
面对眼前的一桌美味佳肴,黄sir并没胃口,线索突然断掉总让人轻松不起来。Maeve叶明白丈夫心里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索性默默的吃着饭菜。每个人都有压力大的时候,当内心被压力压到寝食难安的时候,人们总是不愿意跟别人分担,总是希望自己一个人扛下内心中所有的负能量,然后强颜欢笑以带给他人快乐。就跟我们刚刚成年时眼中的父亲一样,内心强大不善言谈且忧乐自知。
“我去学校一趟,你不用等我回来了,早点休息吧。”黄sir放下碗筷后起身径直向玄关走去。Maeve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丈夫的背影,她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也明白自己如果执意跟过去什么忙也帮不了,心中难免会有些许心酸。
很多时候,警察或侦探在破案线索断掉之后都会选择重新返回作案现场,或寻找遗漏的蛛丝马迹或身临其境感受犯罪过程从而找到些许灵感。电影《心理罪》中就有类似的场景,主人公在重返犯罪现场后发现遗漏的线索,不曾想巧遇犯罪嫌疑人重返现场,然后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抗。诚然,很多罪犯在完成犯罪之后也会以另一个身份重返现场,亲眼目睹警察办案,并看看自己在犯罪时有无留下些许痕迹,以便日后采取必要的应对措施,甚者是为了回来欣赏自己的犯罪杰作,以此满足自己内心的虚荣。
黄sir驱车来到学校,此时已经午夜1点过,学校宿舍楼早已熄灯,如同一座黑夜中的山横在黄sir面前。方媛所居住的那栋楼为单楼梯外廊式楼房,楼道口正对着风口,一到晚上总是挂起一股股瘆人妖风,吹起楼道上的白色长裙,混着冷冷的月光,总会让人情不自禁打个冷战竖起寒毛。案情发生之后案发现场被警员封锁,走廊本就不宽为了不影响其他学生生活,也只是在门上贴上了封条门口拉起警戒线。案发寝室到处都是鲜血,肯定没办法住人,方媛的室友们被安排在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宿舍。这间宿舍以前是个杂物间,用来堆放些烂床烂桌啥的,学校宿舍本来就紧张,也只能让他们先凑合凑合住着。
黄sir踏着楼梯中回响的脚步声,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位残忍的凶手,轻脚踱步来到案发寝室。房门吱呀一声被黄sir缓慢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味和轻微的腐烂气息。屋内的陈设依旧保持着案发的样子,晚风从窗口徐徐灌进来,吹着吊椅微微的摇,如同一张婴儿床正不知疲惫的宽慰着安睡的魂灵。黄sir在屋内走了一圈,看着四周墙壁上暗红的血迹,似钟声入耳叩击心灵,似梦魇于世令人沉迷,三分惋惜、三分无奈、三分焦急再加一分懊恼,凑住了黄sir十分心痛。
“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黄sir直盯着墙上的血迹,在脑海中一遍遍质问着自己。
黄sir慢慢皱起眉头,发现墙上的血迹有点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让人觉的奇怪。黄sir顺着血迹的走势从右到左至上而下的挥动右手,总感觉有些别扭,又觉的这个动作似曾相识,思索良久,像极了自家左撇子的侄儿甩起钢笔的样子。
“对,左撇子!”黄sri恍然大悟,高兴的险些没压住声音喊了出来。
黄sir还没从新发现的欣喜中缓过神来,又感觉有点不对劲,墙上除了随意挥洒出的血迹外,似乎有的血迹组成了些奇怪的“门”字图案,有点像收拢的窗帘或是待展的帷幕。黄sir掏出小本本将这些发现记录下来,或许这只是自己疑神疑鬼,但记下来总比忽略掉强,万一就是啥重要线索呐。
黄sir移步来到吊椅后面,将手轻轻放在吊椅靠背上,让吊椅在空中静止下来。黄sir闭着眼睛以死者的姿态躺入吊椅中,吊椅随着重心的改变又开始在空中缓缓的摆动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她放弃反抗呐?又是什么样的心情会让她在临死前还保持微笑呐?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不愿意写进日记里?又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让她丧命于此?为什么会没有尸僵?为什么凶手要这样折磨她?这些问题在黄sir闭目后在他的脑海里跃然而出,让他又绷紧了神经。
正当黄sir努力体会死者内心活动的时候,一阵时断时续的啜泣声将黄sir带回现实。黄sir一下子从吊椅中站起来,蹑脚走到门边,握着门把手贴着门板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随即眼神坚定,嘴角上扬,仿佛在迷路之时看到了些令人精神振奋的东西。
在害怕的时候,人们总是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渴望以此逃避众人的眼睛,将压抑的情感倾巢而泄,获得一种重生的快感。月光斜射进走廊,把水泥栏杆昏暗的影子拉的老长,不宽的走廊地面一侧暗如深渊一侧明若白昼。那时断时续的啜泣声便来自走廊尽头最深处的黑暗之中。
“明明你的死跟我没关系,怎么大家都觉的是我害了你,你自己要选择走这条路,是我逼你的吗?我做错啥了我。”
黄sir总感觉这声音很熟悉,可因为啜泣着压低了声音,也一时辨别不出到底是谁,当他听到跟这案件有关系时,顿时眼神放光,比知道凶手是个左撇子都还让人兴奋。黄sir蹑手蹑脚的拿出手机,把手机从门缝下微微向外塞了点,以此记下在如今这个世道上实属难得的真情流露。
“呜……呜……本来最开始就是你非要我帮你忙,我也不过是好心,谁想你……你就这样了。我总感觉他要我去跟你陪葬,他是恨我的,他一定很恨我,他看我的眼神充满着怨恨,我知道他想杀我,要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也喜欢你,你是不是不会干那样的事了,也不会搞的像现在这样了,我…….我好怕他啊。我不敢给警察说,我帮你算犯罪吗?算吗?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不会也被抓?我真的……真的忍不住了,方媛,我到底要怎么做,为啥我要承担这么多!呜呜……呜……”
听到这,黄sir已经猜到这个人就是方媛的室友——阿月,看来阿月还真是知道些东西,只是害怕牵连自己所以都没说出来。接下来的案件侦查已经在黄sir心中有了大致安排,只是不知道阿月口中的这个“他”到底指的是谁?无论如何也只有将阿月的心结打开,让她把知道的事情都抖出来,才能更快的破案。
眼看天也快要亮了,不知道外面的阿月回去没有,看来今天晚上是黄sir出不去了。黄sir拿起手机给Maeve叶发了个简短的信息:“案件有重大突破,今晚回不来了,明早召开紧急会议。”发完短信,心里略微放松一些,随着放松接踵而至的便是浓浓的困意,黄sir环顾了一圈整个寝室,也没发现一个睡觉舒服点的地方,也不奇怪,在案发之前有俩室友还没来,阿月又带着行李去了新的寝室。
最后,黄sir的目光锁定在方媛的床上,经过不到三秒的思想斗争,黄sir还是向困意妥协了,果然睡觉是不可抗力。于是黄sir一边念叨着“我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你”一边爬上了方媛粉红色的床。
清晨,阳光从窗口投射进屋里刚好照射到床下的吊椅,它用独有的耀眼金光照亮了整个寝室,天蓝色窗帘随着在空中摇曳,化作地上的影子在金色的海洋中舞蹈,不锈钢床架的反光恰似一颗明亮的星,应和着窗帘的舞步闪烁。或许你会认为黄sir是被阳光晃醒的,实则不然,他是被活活热醒的。你知道火炉的炽热是什么感觉吗?如果不知道,欢迎来H城正午的街头尝一尝车皮烧烤。黄sir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快速拉着自己的衬衫好让衣服大幅度摆动带来点风,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手表,一下子吓的困意全无。
“都11点过了,完了完了耽误事儿了,得趁着正在上课赶快溜。”
黄sir直接跳下床,又仔细环视了一遍整个寝室,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相比躲藏人群走进来,规避目光走出去才是最让人心惊肉跳。
八、全面瓦解
Maeve叶已经早早在公安局门口等候着这个一直牵挂的男人,昨天一晚辗转反侧整夜不眠,心中始终惦记着丈夫的安全,本以为丈夫会回来却只等到一条短信,天还没亮就来到公安局把会议安排好,结果迟迟不见黄sir归来,倒是越等越着急。
Maeve叶一看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开进区公安院内时,激动的直接跳下台阶冲了过去。
“你个龟孙子,你跑哪里去了,老娘还以为你挂了。”Maeve叶狠狠抱住刚从车里出来的黄sir,急忙将脸躲到黄sir的肩膀后面,害怕眼泪被这狗男人看到之后笑话自己。黄sir倒是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会被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心狠手辣”的女人给骂死,结果这个样子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各位请记住,男孩子是永远害怕女孩子哭的,如果他要是不怕,要么对你不上心,要么就是渣男。
在会议上,黄sir向公安局局长和市公安局专员在内的众多同志详细的阐述了案件最新的进展,并播放了昨晚那段录音。会议概要如下:
1、现以确认被害人为他杀,作案动机情杀的可能性最大,其次是仇杀。
2、凶手作案手法奇特,在死者寝室有让人琢磨不透的“门”形图案。
3、凶手惯用手为左手,左手力度也许不是很大,凶手性别暂时是个未知量。
4、死者室友阿月同本案有重大关系,可以说是本案的破案关键。可初步断定死者、阿月、凶手相互认识。
5、通过这段录音,可见阿月口中的“他”有重大作案嫌疑,但阿月本身不能确认“他”是否为凶手。
“接下来我们的重点工作在于如何引导死者的室友——阿月打开心结,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然后再配合我们演一出戏,这个案子就好办了。”黄sir在分析现在案件进展后,说出了自己内心接下来的打算。
“演一出戏?要演什么戏?”警员阿龙表示很不解,完全没搞清楚演戏和破案有什么关系。
黄sir故作神秘的向阿龙微微一笑:“等你把阿月拿下后就知道了。”
这让阿龙更加感觉云里雾里的,不过他知道黄sir是个精明的人,只要按照他说的做,结果总不会让人失望。
Maeve叶已经大概猜出来这古灵精怪的男人接下来又将下什么好棋,一起搭档这么多年,她也对他做事的风格或多或少了解一二,实不相瞒他对自己的自信和对事件走向的判断正是他让她着迷的地方。
阿月被一行警察带到了警局。没有人能承受起上千人看着自己带上手铐压上警车时所散发出的异样眼光或是不断亮起的手机闪光,成年人尚不能假装镇定,更别说阿月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被带走的那一刻,看着楼道上挤满的学生和老师,内心中的压力与恐惧终于决堤,伴随着眼泪一起漫过那道倔强的坎。很多人将这样的情况谓之曰廉耻之心,就如同妓女可以在嫖客面前袒胸露乳,却很难在众目睽睽下卖弄风骚。
阿月一到警局,黄sir和Maeve叶就开始了对她的审讯。跟上次审讯那条死鱼不同,这次Maeve叶审问,黄sir在一旁记录。在黄sir看来,或许只有女人更懂女人,Maeve叶可以更好的帮她打开心扉,虽然自己有足够的证据让她承认自己知道一些东西,但很难让她心甘情愿的配合接下来的工作。
“阿月,这次找你来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事情,哪怕你觉的没有价值的事情,我们也想知道。”
阿月还是之前的漠不关心和不耐烦:“我之前就说过,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况且我知道的东西都已经给你们说过了,你们有完没完啊!”
阿月的回答在Maeve叶的意料之中,她也没指望眼前这个女孩子这么快就卸下自己的伪装和自己坦诚相待。
“既然这样,我们就聊一聊别的吧。你喜欢听故事吗?做我们这一行的,有好多外人不知道的故事。”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我不想听什么故事,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学校上课,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过来。”
Maeve叶并没有回答阿月的质问,反而像没听见一样开始讲起自己口中的那个故事。
“我在警校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这样一个悬案,它和其他悬案不同,因为警察仅仅差一步就能破获案件。”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讲这些有什么用,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们能不能去抓真正的凶手。”阿月满脸不屑,故意避开Maeve叶的眼神,把布满臭脾气的脸别向一边。
Maeve叶似乎还是没听见阿月毫无说服力的诉求,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个冬天湿冷的夜晚,一个胖男子裹着厚厚的围巾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当他走到楼下时,发现前方不远的雪地里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好奇心驱使着他走到那个东西面前,竟发现是个带血的女士钱包,他准备掏出手机报警,可无意间瞥见钱包中厚厚一沓钞票。生活窘迫的他动了邪念,环顾四周发现没人,用手擦了擦钱包上的血渍,将钱包里的钱和手机揣进自己的口袋,将钱包连同里面的银行卡和避孕套扔进了下水道。不曾想,在他高兴的数着钱往回走时,一抬头看到一位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棉袄手戴黑色皮手套的高个男人,而在他手上拿着一把还在淌血的刀。胖子男人见状不妙,撒腿就往家里跑,出人意料的是高个男人却并未急着追上去解决后患。这一幕刚好被远处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可是因为太远,着实不能看清凶手的真实面孔,于是警察就将破案的希望寄托到了那个胖男人身上。警察很容易就找到了胖男人,胖男人害怕警察也治他的罪,一再狡辩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一劫还能独享钱财。看到视频后胖男人答应配合警察破案,前提是不能治他的罪且那笔钱要归他,警察表示可以把那笔钱当作悬赏金。当时天色已晚他又一时想不起那个高个男人到底长啥样,于是胖男人答应回家后好好回忆一下凶手的样子,第二天再来警局配合画出嫌疑人画像。不过,第二天警察发现他惨死家中,茶几上有血迹写着‘贪婪’二字,不出意料监控摄像头里出现的身影正是那个高个男人。之后,再也没人知道凶手长啥样,高个男人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这个案件就成了一桩悬案,死者家属一等就是十几年。”
此时阿月已经感觉的有点不对劲,表情慢慢从之前的傲慢和不耐烦转变为些许惊讶和恐惧。Maeve叶讲完便转过身,冲黄sir使了个眼神,然后审讯室便响起了昨晚的那段录音。
阿月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却成为警察说服自己的把柄。她不想坐牢更不想死,当初因为给弟弟交学费才迫不得已卖了自己第一次,然后放弃尊严成为那些狗男人的玩物。她已经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了,弟弟还没完成学业她不能就这样放手不管他。想到这里,她终于卸下了自己的防备,埋着头哭出了声。Maeve叶和黄sir目光相对,彼此心中都放松下来,脸上洋溢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待阿月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之后,Maeve叶决乘胜追击,彻底解决掉这个女孩子的后顾之忧。
“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担心的是什么,你做的事情并没有到违法坐牢的地步,如果说你配合我们警方破案,我们可以向上级申请给你一笔奖励金。这样你既可以缓解家里面的经济情况,甚至可以受到荣誉嘉奖。当然,我们警方也会在破案之前给与你足够的人生保护,并保证你正常的学习生活秩序。”
阿月依旧埋着头。
“我不知道凶手是不是他,但我总感觉他要杀我,他爱她,所以他很恨我。”
Maeve叶望向黄sir,这个女孩接下来所说的话将解开一直困扰着他们的迷。
“他是谁?”
“就是方媛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他叫昊阳。很多人都知道方媛喜欢他,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昊阳也喜欢方媛。”
听到这里,Maeve叶瞪大起她那双卡姿兰大眼睛,扭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阿月所言是他们之前从未知晓的事情,甚至在同昊阳接触的过程中Maeve叶并未看出他对她有半点的喜欢或悲伤,如同他俩完全就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一般。接下来她将和自己的丈夫一起见证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迷被揭开时,那道让人茅舍顿开的光。
“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或许有关系,又或许没关系。他喜欢方媛,甚至为了让她开心,不惜自己啃馒头下咸菜做兼职,就为了给方媛买一个包,而这个包只是方媛逛着LV官方旗舰店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好看。为了得到方媛的一些诸如爱好、行程、生理期等信息,他又是请我吃饭又是给我报酬,我当然不会拒绝呀。我告诉方媛家里的情况,他就让我去帮他找兼职,可哪想到他碰到了方媛。我……我……我也没想到坤哥会带着方媛去那种地方呀。后来他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一直躲着说不知道,没过多久方媛就给我说他一直在约她见面,问我要穿些啥好看的衣服,我想估计事情也快暴露了。”
Maeve叶拉开审讯桌前的椅子,坐到了阿月对面,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阿月,不过阿月依然低着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被老师发现的孩子。
“方媛不知道你跟昊阳的交易吗?”
“当然不会知道,我跟她只是朋友,而昊阳那里我可以得到物质,我肯定会选择后者。”
Maeve叶点了点头,以眼前这个女孩子的价值观来看,选择后者应该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方媛的内心一下子被打开,这些天在她心中压抑着的情绪顺着心中倔强堤坝的缺口倾泻,化成毫无逻辑的言语讲述着这件凶案她以为的内幕。
“我不知道方媛是不是他杀的,我感觉是他杀的,不然为什么他不会伤心呐?他知道了是我介绍方媛去卖了自己的初夜,不然他看我的眼神怎么会有杀意呐,他没理由想杀我啊?方媛死后,他给了我好几瓶饮料,我都不敢喝,我一看就知道饮料开过,他一定是想毒死我。我不敢晚上一个人回寝室,我总感觉后面有人跟踪我。方媛的死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出于好心帮她,这不关我的事呀!”
黄sir听完阿月所讲,心里已经清楚一二,他缓步走到审讯座前,双手撑在另外一张椅子的靠背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这眼前的猎物。
“只要你接下来配合我们演一出戏,他是不是凶手马上就知道了,而且你也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黄sir嘴角泛起浅浅的笑容,事情的发展正按照他设想的一步一步往下走。
阿月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些许血丝,面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昏黄的灯光下让她看起来异常憔悴。
她眼神飘渺,把迷茫写在脸上,思考了很久后,她问:“演一出什么戏?”换来的是黄sir笑而不语。
为了保护阿月,黄sir决定让她先在警局凑合一晚,今天的行动搞的如此声势浩荡,其主要目的是击溃阿月的心里防线,现在看来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了。当然还有次要目的,这些动作都是做给凶手看的,让他知道阿月已经被盯上了,也促使他早一点采取行动。按照正常的犯罪心理来看,如果阿月回到学校,凶手定会以为警察在她口中又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所以将其无罪释放,这个时候要快点解决掉后患以免夜长梦多。
出了审讯室,黄sir立刻安排阿龙再去勘察一下犯罪现场,这次要重点找一些现场残留下来的生物特征物,例如皮屑、头发等。如果按照阿月设想的那样,昊阳是犯罪嫌疑人的话,即使他准备杀死阿月,却因为没有他杀死方媛的直接证据而只能定他杀人未遂的罪,这样死者只能含冤而去。
安排好明天的战略部署之后,黄sir和Maeve叶便驱车回家准备好好补一下瞌睡。
“哎,老婆,突然想起来,你之前给阿月讲的那个故事,我怎么不记得了,我们老师真的讲过吗?”
“你真的笨啊,你没看出来这明显是编的啊,我要是不给她点压力,她能把事情给招了吗?你还是不懂女人,女人要先从心里防线开始,只要心里防线垮掉了,事情就好办了。不跟你们男人一样,一心急就用拳头解决,拳头对女人没用。”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大学的时候那些比我壮的男人拿不下你,看来是我击垮了你的心里防线呀!”
Maeve叶一听,抬手就揪住了黄sir的耳朵:“你在说啥梦话呐?老娘看上你是因为当年老娘眼瞎!”
面对Maeve叶的酷刑,黄sir表示招架不住,连忙求饶:“开车呐!开车呐!姑奶奶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九、一出好戏
第二天,阿月回到学校,按照黄sir的安排装作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按照以前的生后习惯上课吃饭洗漱睡觉。
这天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学校的林间小路上还有缓缓爬行的蜗牛和扇动翅膀的残蛾。在小城的夏天里,每次暴雨过后空气中都会弥漫着亘古不变的江河气息,淡淡的令人迷醉,仿佛置身花丛的芬芳里无法逃离。阿月放学后跟以往一样准备独自回寝室,从前方媛都会跟她一起的,除了方媛她似乎也没几个朋友,毕竟这个时代里,人们总是会不知觉的把周围的人强行划分出三六九等,然后想方设法让自己融入对应的阶级甚至更高的阶级。对于阿月这种经济紧张到在意每一分开支的时候,在这堪称贵族学校的艺术中学自然鲜有几个朋友,只不过方媛一向心地善良,才让她收获了难得可贵的友谊。
阿月放学回寝室的必经之路是学校的小树林,这两天学校检修电路,小树林中的路灯都跟没点亮的蜡烛一样伫立在高大的树木之间。树林外的灯光透过树干的缝隙略微驱赶走林中吞人的黑暗,把人和树的影子拉的冗长,让影子所到之处又披上吞人的黑暗。阿月在进入小树林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拉着书包带低着头就这样坚定的走了进去。要想做点坏事,这个地方再合适不过了。慢慢的,背后的光越来越远,前面也越来越黑,暴雨过后蛙声四起,夹杂着风掠过树林特有的嘶鸣,偶有被摇下的残枝败叶在风的牵引下,如同没有魂灵的皮囊在林间漫无目的的穿行。正当你加快脚步想要远离内心中自我营造的恐惧之时,路旁某处突然飞起一只不知名的鸟,扑腾着哀号着吓你一跳,正当你刚缓过神来,一滴残留叶尖许久的雨滴终究不堪重力,自由落体般奔向土壤,可不凑巧的入了你的脖颈,顺着你的肌肤而下,让你后背生凉。阿月急忙抹掉脖子上的水滴,拉一拉背后的衣服,好让雨滴赶快获得热量以般配自己的体温。阿月心里咒骂着黄sir:“这男的坏极了,想的啥子馊主意。”阿月继续低着头快速往前,下一个弯道之后就要出小树林,已经可以看到从树林另一头投射进小树林的微光。“看来今天不会遇到他了。”阿月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她皱起眉头,内心放松今天的生活毫无波澜,又开始厌烦新的一天担惊受怕。
突然阿月停了下来,看到小路上多了一个黑黑的身影,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逆光的黑影,即使看不出对方的样貌,阿月也知道应该是他没错了。
“昨天警察找你,你都说了些什么?”昊阳缓缓开口,听不出他的语气,完全没有质问的样子。
“没……没说什么。”阿月心中在求生的欲望下开始滋生出恐惧,而恐惧的表现便成了她飘忽不定的眼神和颤颤巍巍的言语。
“不管你说了什么,都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天你就要去给方媛陪葬,我相信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昊阳迈着大长腿一步步向阿月逼近,面带微笑着给阿月下了最后通牒。在他的眼神里透露出狼一般的眼光,如同面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阿月在恐惧的支配下跟着昊阳的步伐往后退,带着哭腔质问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又不是我杀的方媛,你不找凶手,你干嘛来找我?”
“不用找了,是我杀了她。我爱她,而你却把她拱手推给别人,让她纯洁的心灵和肉体去忍受侮辱。我倾尽全力去保护她去帮她,而你却在毁灭她,你才是罪魁祸首。我知道你收了那个狗*的中介费,你赚我的钱还不够,你还去卖她,你配吗?贱人!”昊阳情绪激动起来,开始冲着阿月怒吼,表情狰狞着与他往日清泉少年的形象格格不入。
阿月被他吓的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地上的积水慢慢渗透进她的牛仔裤,与恐惧一起让她心生寒冷。
“求求你别杀我,我这是在帮她,求求你!求求你……”方媛开始低着头哭着哀求他。
昊阳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阿月的跟前,看着眼前这位瘫坐在地上的少女,没有半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从背后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光洁的刀面在远处投射过来的灯光的映照下亮起闪耀的银光。
“你去地下向方媛求饶吧!”
昊阳怒吼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他将自己所有的愤怒和怨恨注入到这把铮亮的钢刀中,欲要用阿月的鲜血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阿月已经哭着闭上了双眼,从内心里已经默认了逃不掉死亡的现实。当死亡毫无疑问要来临的那一刻,内心却没有一丝对家人的挂念,反而想起了方媛笑起来好看的脸。
“啪”
那把锃亮的钢刀在阿月头顶稳稳的停住,昊阳瞬间脸色大变。黄sir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昊阳的手腕。还没等昊阳反应过来,黄sir一个鞭腿踢到昊阳右边,昊阳右膝直直的砸向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在昊阳的嚎叫中,黄sir抓着昊阳的右手顺势转到昊阳身后,一膝抵在昊阳背上将昊阳按在地上。
“妹妹别怕,哥哥来救你了。”此时黄sir心中开始弥漫起英雄救美的成就感。
不过这来之不易的成就感好景不长,从黄sir耳朵传来的一阵剧痛就让这成就感荡然无存。
Maeve叶从黄sir背后揪着他的耳朵:“呦,还妹妹,还哥哥,你当老娘是西北风啊!”
“老婆不敢了,不敢了!!!”
在审讯室里,昏黄的灯光从昊阳的头顶投射下来,头发的阴影让这位清泉少年的面容生出几分阴险。他微微低着头,浅浅逼着眼睛,如同被黑暗催眠陷入无尽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到底有些什么令人沉醉的东西,除他以外不可得知。警局领导和市公安局专员一同来到观察室中旁观这场审讯,想要亲眼见证这件轰动全城的案件在众人面前揭晓谜底。几个领导窃窃私语,他们或许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清泉少年会是一场校园凶杀案的罪魁祸首,甚至还能以长者的身份在他身上感受到未脱的稚气。
黄sir同Maeve叶走进审讯室,直接拉开昊阳对面的两张铁质审讯椅。椅脚划过地砖,锐响在封闭的审讯室中显得过于刺耳,宣告着这场众人期待已久的审讯正式开始。
昊阳在锐响中缓缓睁开眼,在眼神中弥漫着愤怒,酝酿着一团可噬人的火。他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黄sir,如同一匹饱尝饥饿之苦的狼狠狠的盯着肥美的猎物,不过,再凶狠的狼也会有成为猎物的时候。
“我知道,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你现在也想杀了我,但是你现在要想杀我也只能想想而已。不过,你的目的不过就是想把阿月置于死地,我可以帮你,你把整个事件的经过告诉我们,解开我们的疑惑,我可以判阿月的罪,这样她为她的行为得到了惩罚,你的目的也完成了。当然,你要是不配合我们,我们就只能放了她,还必须给她一笔高额悬赏金。你觉的我这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如何?”黄sir并不躲避昊阳的眼神,反倒迎上他的眼神,回以一种胜利者独有的傲娇和小俏皮。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抓了我最后还不是要放了我,我有什么计划?我怎么不知道。”昊阳带着一脸邪恶的笑容,直起身子慢慢前倾到黄sir面前。
“哦?是这样吗?那我们就先听听这个吧。”黄sir面带微笑的往后一靠,用眼神示意Maeve叶播放录音。
Maeve叶打开电脑上的录音文件,将进度条向后拉到1分23秒处,将音量调节到最大,顿时审讯室中只剩这录音声。
“……今天你就去给方媛陪葬……不用找了,是我杀了她……”这正是昨天抓获昊阳时的录音,不用多想,录音笔正是放在了阿月身上。不过,阿月并不知道黄sir会来,她只知道按照黄sir的吩咐一直带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然后根据平时的习惯继续学习和生活,所以在昨晚的那一场戏中才会感到真正的害怕,让昊阳无法察觉到正落入的圈套。黄sir也是考虑到阿月的胆小,才把计划瞒着她。
“我就知道是那个贱女人碍事。”
“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要是配合我们,也许可以让你免过一死。”
昊阳咧开嘴笑起来,用笑声讽刺着众人一开始便没读懂他的心思,如同智者耻笑傻子的愚钝。
“哈哈哈,你觉的我要是怕死,我还会干这种事情吗?实不相瞒,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跟方媛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们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是爱我的,只有我死了才能和她永远的在一起。不过这个贱人让她受到不该承受的伤害,她才是该死的人。我要杀了她,然后我才能安心的去死。”
黄sir点着头,好像也猜到了这个亡命之徒应该是不会怕死的。
“看来你现在想要杀她的愿望达不到了,要不你把事情告诉给我,我帮你看看能不能给她定个罪?”
昊阳没有回答,而是低着头任凭灯光下的阴影盖着他的脸,顿时沉默如同一席海水浸没审讯室,只剩下墙上的挂钟机械的用“嘀嗒”声丈量着时间。黄sir和Maeve叶对视了一眼,在眼神中询问对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黄sir和Maeve叶眼看着都快到了饭点,这位大爷一沉默就是半个多小时,奈何他有权保持沉默,也不能怎么弄他。两人用身体推开座椅,正准备起身去审讯室外商量一下该怎么打开这位大哥的嘴巴。
“在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她是爱我的,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我不能忍受别人欺负她,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为了钱要出卖自己的身体。”
黄sir和Maeve叶听到这位大爷终于开了口,赶快坐下来把他所说的话记录下来,作为呈堂证供。
十、阴阳婚礼
9月1日,距离方媛所在的艺术学校开学还有两天,很多外地的学生都会选择在这一两天返回学校,抓着假期的尾巴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宿舍购置生活用品和久而未见的三两好友聚一聚,不过没人知道方媛是一直未回家还是按照惯例提前来到学校的。按照时间推理来看,那时候她家估计已经发生变故,为掩人耳目,或许假期的她找了个暂且可以安身的地方苟且度日。
自从那次昊阳在酒吧驻唱的时候偶遇方媛,他始终无法理解往日清纯无比的她会是这样的女孩子,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到阿月询问情况。阿月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将事情的原尾告诉他,不过昊阳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与是用自己一个月的驻唱收入从方媛口中套出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刚好放暑假,家里人急着催促他回家帮着带孩子,于是他并没有机会找方媛问个究竟。人的猜疑总会让自己远离事情的真相,反而为事件的结果强加上一万种可能,直到最后把仅剩的一点心理安慰荼毒,让自己坚信自己所臆想出的事实。在暑假的两个月里,每当昊阳闭上眼睛,就会忍不住去猜测为何自己心爱的人会愿意为了金钱去出卖自己的尊严,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心爱的人赤身裸体面带潮红的在别的男人身下呻吟,开始幻想着她跟那些站街女一样穿着暴露妖艳妩媚纸醉金迷,每次想到她天真的笑容就会觉的异常痛苦,甚至觉的自己就是一个傻子努力攒钱给她制造惊喜。就这样,他的臆想在两个月时间里由一株新生的藤蔓,在心中茁壮滋生,最终束缚住那个鲜活的心脏,让其彻底丧失良知。也正是在这两个月里,他设想出数不胜数的方式来结束方媛、阿月和自己的生命。
9月1日晚,昊阳带着准备好的工具摸进了方媛所在的宿舍楼。此时方媛早已收拾好行李,正准备拿出本子罗列一下明天要去外面买的生活用品,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计划。本以为是室友拖着行李没手掏钥匙,于是方媛起身打开房门,却看见那张思念至极的脸,不免有些惊讶随即洋溢出欣喜。
“你怎么来了?”方媛带着笑容询问眼前的这位少年,“你拿着这些东西干什么?”
昊阳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走进了她的寝室,方媛探身向走廊两边望了望,确认没有人之后关上了房门。在学校有个不成文的准则——遵规守矩,一旦自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打破规矩的框架,不出意料会在须臾之后忍受流言蜚语带来的迫害,使得自己言辞无力百口莫辩。所以,方媛并不想第二天在别人的口中听到“孤男寡女宿舍偷情”等污秽至极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昊阳面向窗台,毫无语气可言的询问着身后这个高挑漂亮的姑娘。
听到这句话,方媛已经猜到了他为什么还没开学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约自己见面,心中期待已久的爱情也瞬间破灭,在夏日微凉的夜风中飘散不见。方媛没有说话,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吊椅前,顺势瘫坐在吊椅中。
“我缺钱,我没了爸妈,债主一直在找我,我要生活,我不甘做一只没落的天鹅。”说着,方媛情绪激动起来,豆大的泪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包含着这些天所有的委屈。
“你缺钱就不能找个正当的方式吗?我们一起赚钱不可以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昊阳开始咆哮,开始撕心裂肺的发泄自己压抑了两个月的情绪。
“你以为我想啊?每当我一闭上眼便能感受到从下面一直往心里钻的痛,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开,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我。我回到学校趁着他们去上课,一直在洗澡,用力搓着被那些狗男人亲过的每一个地方。我怎么知道你爱我,我才是一直爱你的呀,你爱我你为什么不给我说?不过我真的没办法再忍受苦日子了,我想念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快要被债主逼疯了。”方媛将脸埋在手心里,眼泪如同混入委屈的潮汐,源源不断的奔流到这个世界上,宣扬着一个人破碎的心。
看着眼前这个哭的那么伤心的女孩,昊阳心中突然有些心疼,心疼当中任带着燃烧的愤怒,愤怒中夹杂着恶心,恶心背后兴许会有些怜悯。
昊阳缓缓走到方媛背后,单膝跪在地上,左手从方媛身前横跨过她的双肩,隔着吊椅将她揽到怀里。方媛放下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哭。
昊阳把头凑到方媛耳边,浅浅的呼吸划过她脖颈见白净的肌肤。
“我爱你方媛,我爱你方媛,嫁给我好吗?嫁给我好吗?以后我们就不会这样苦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好好的过你的生活,我赚钱养你。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我们要生一对龙凤胎,在大海边买一所房子。我下班回家总能看见你和孩子们坐在桌前等我,桌上有我最爱吃的饭菜。吃完晚饭我拉着你的手,带着孩子们在夕阳下去海边散步,海风会撩起你的头发和裙摆,我们在后面慢慢的走,看着两个孩子嬉闹的在前面奔跑。我会揽过你的腰,亲吻你的额头,对你说‘我爱你’。嫁给我吧,之后的生活会没有这么多困苦的……”
在昊阳的低头呢喃中,方媛感觉到脖颈间传来一股针扎的刺痛,她缓缓的睁开眼,在桌子隔层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心爱的少年将头埋在自己脖间,就像一个吸血鬼在允吸着自己爱人炙热的鲜血。她突然感觉不痛了,甚至感觉到无比的幸福和解脱,她又缓慢的闭上眼,耳朵边传来昊阳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美丽的梦境。在梦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看着他手捧鲜花向自己缓慢走来。她流下眼泪微笑的说:“我愿意!”
一根钢针深深的插进方媛的颈动脉,疯狂的汲取那带有铁锈味的朱红,温热的血液顺着透明的橡胶软管流进储液袋中,让原本干瘪的袋子被生机涨的饱满,如同一颗刚刚脱离生命体依旧跳动的心脏。那一句浅浅的“我愿意!”,让昊阳在方媛洁白的脖颈间流下眼泪,泪水慢慢流进方媛的锁骨,就像涓流淌进干涸的湖。他永远也没想到,自己会跟爱的人这样结束这一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在悲剧中泯然消逝,到头来没有一点幸福的样子。
待两个1000ml储液袋的疯狂汲取已经拖垮方媛身体的时候,她变的虚弱或是已经陷入死亡的混沌里。她依旧闭着双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脸色苍白的享受着他为她勾勒出的美梦。他站起来看着躺在吊椅里微微摇晃的女孩,大脑迅速缺血让她的面部肌肉定格下她最美的笑容,这也是昊阳能够想到的在她生命结束时微笑的唯一方法,尽管在没有结果之前一切都不可笃定,不过现在看来却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他抽出那根钢针放进嘴里吮吸掉上面残留的血迹,泪花闪烁目光放空,如同被神灵掏去灵魂后的行尸走肉人面皮囊。他是希望跟她一起走的,一起去往另一个世界去寻求关于他们之间幸福的生活,可是他现在还不能,他必须去惩罚阿月所犯下的罪恶,为方媛失去的纯洁与尊严寻找罪恶的承受者。他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等我为你找回你失去的一切,我便到你所在的世界寻觅你!”
他站起来,把方媛的血液往宿舍的墙壁上甩,他画出一个红色的“帷帐”或者说是婚礼时幸福的“宫殿”。他想要娶她,想要买婚纱送她,想要把一切都给她,想要用生命保护起她。他把这里当成他与她的婚礼现场,正如同梦境里她就这样成为了他的公主。在这个小城里,人们总是一代一代传承着婚礼时鲜艳的红,把红火热闹作为生活幸福的度量,他将她的赤血洒满整个屋子,因为他希望他们从此能够拥怀幸福。
在婚礼结束之后,新郎握起新娘的手,新娘手里握着他带来的水果刀,用这把刀在新娘的脖子上割了两刀,以此掩饰原本的伤口,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为自己心爱的人复仇。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她!”昊阳歇斯底里的哭,冲着眼前的两个复仇破坏者嘶吼。
“后来你做了些啥?”
“后来……后来……”昊阳摇晃着头,“后来我在阳台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她的寝室。我一个人拿着一瓶酒,来到江边把该扔的都扔掉,想着明天怎么弄死那个贱人。然后我就可以解脱了,就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找我的妻子了。”说着,昊阳像疯子一样含着泪水笑了起来,或许在黄sir和Maeve叶看来,他现在确乎是一个疯子,生活在自己的臆想和愤怒里的疯子。
最后,昊阳在审讯记录上签了字,当他拿起笔的那一刻,应证了黄sir的推理,他是个左撇子。
十一、何为爱情
黄sir和Maeve叶一起整理着整件案子的资料,没有人愿意打破沉默,当真正知道整个案件背后的故事之后,由心而生的悲伤完全足以抵过破案后的欣喜,每个悲剧之后的故事总是让人心绪沉重。
在回家的途中,黄sir几欲开口,却只是话到嘴边,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沉寂。
“你相信爱情吗?”
见Maeve叶一直没回答,黄sir扭头看了她一眼。
“我相信!”黄sir现在所问也正是Maeve叶心中所想,“或许这就是爱情,只不过他们心智还不成熟,爱的太冲动。尽管最后的结局让人觉的惋惜,由爱生恨的愤怒破坏掉两个人的家庭,在外人看来或许不太值得,不过在他们眼里却是属于他们俩的幸福。即使因对方而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在生命时光的尽头依旧心怀彼此,或许可以称之为爱情。世界上关于爱情的美好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很多人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自己的真爱,只是真爱相对于泛滥的感情显得过于稀少。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稀少,才让我们在经历真爱的悲伤之后心生怜悯吧!”
黄sir没有说话,两个人又开始沉默起来。
第二天,警局主要领导和市公安局专员同黄sir一行带着昊阳来到学校指认现场,他们专门挑了一个上课的时间,就怕引起学生骚动,可不巧中途碰到课间。昊阳回学校指认现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街道上走廊上站满了人。他们嬉笑着指点着咒骂着,靠着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将整个事件杜撰的万恶不赦。
来到方媛的寝室门口时,昊阳打死也不愿意踏进寝室半步,在他的极度抗拒下黄sir只好带着一帮警察按照他的口述进屋勘察。果然,在方媛寝室阳台的水龙头上发现了昊阳的半个指纹。正值上午11点,夏日的阳光将阳台上的黑色水管晒的发烫,一位警员在提取水管上的生物残留物时,不小心碰到了另一根水管,结果被烫的哇哇大叫。
同行的法医突然恍然大悟茅舍顿开兴奋不已,冲着一帮人激动的喊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局长和专员一脸疑惑,问他:“你知道什么了?搞的一惊一乍的。”
“按照常理来看,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正是具有尸僵的时候,然而因为失血部位为颈动脉,大脑缺血较肢体要快很多,所以头部迅速出现尸僵,使得死者保持着微笑。但是因为肢体缺血相对于头部较慢,维持肌肉松弛的三磷酸腺苷还在继续生成,让尸僵硬有一定的延迟。加上死者身作黑色衣服,夏日太阳升起的早,而寝室又是正对太阳,导致尸体正对太阳温度持续升高,对尸僵的产生也有一定影响。这应该就是死者能保持微笑且身体尸僵不明显的原因。”
局长和专员听了相互点头以表对法医的肯定。
一个月后,轰动一时的“9·1校园割喉案”开庭审理,昊阳做为被告人被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制裁。
“被告人昊阳,犯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情节严重性质恶劣,对社会安定照成严重影响,考虑到其悔罪认罪态度良好,积极配合警方调查,经本院裁定,判处被告人昊阳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被告人昊阳,请问你是否有异议?”
昊阳抬起垂下的头,在泪光深处是满眼的幸福,像如获至宝的小孩子般笑起来。
“没有异议。”
在法庭的角落里,昊阳的母亲早已哭成一个泪人,脱力的瘫软在地上,昊阳的父亲用力拉着她的双手,被黑眼圈包裹的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昊阳的弟弟就这样呆呆的站在爸妈的身边,年纪尚小的他不知道眼前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很多年之后他就会明白,从那一天起,他的兄弟被爱情夺走了生命,他成了这个家唯一的希望。(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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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月
2019年11月10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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