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用饮料，”机器人说着将托盘举到跟前，被沉浸在VR中的李涵顺手打翻，落下的果汁被某种力场控制着回到半空的杯中，回到托盘里，随着机器人朝其他被认为需要果汁的人送去。李涵摘下VR，周围环绕的只有“安全出口”亮着的绿光、雪白浸绿色的四壁、墙边若隐若现的门。李涵戴上VR，看到刚刚歇下的一瞬间，僵尸已经近在咫尺，一把将玩家李涵的肚腹撕开，李涵的腹部也传来相应的痛感，只是没能对已经习惯的李涵产生触动。
李涵没等“Game Over”界面闪出便又摘下了VR，因为游戏结束的原因，房间变成了以假乱真的林间温泉的样子，结合适时替代虚拟图像的自来水和变形适应环境的脚下模型，李涵几乎无法判别自己是否真的处在林间。李涵举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在自己腿上，石头在接触的一瞬间变软融化，不着痕迹地又融合到环境中去了。这里果然是虚幻，李涵躺在那里想着，不经意地用手势切换场景，从火山边沿到群星之间。无论如何，在虚拟的世界里，他都不会真的受到伤害，李涵想。
李涵上周的时候还很讨厌这样的情况，讨厌到开始尝试自残的地步，然而并没有用。完善的医疗条件和强制医疗令注定他的自残徒劳无功。但是现在李涵已经不这么想了，他开始有点留恋这个安全有保障的环境了，因为昨天匿名聊天室认识的一帮人，给他发了一个链接——一个纯黑的网页，上面有一个白色的长方形摁键，以及下面一大堆密密麻麻僵硬字体的说明内容，大概意思是一群有理想的工程师在天堂工程建成之前，为了防止自己被监禁在内，留了一个后门，就是上述摁钮。
网友告诉李涵，他们决定在今天的傍晚、每天“安全出口”钮断电的那一小段时间一起摁下摁钮，做一个离开的尝试。
“你怎么知道这摁钮真有用呢？”
“之前摁下的人没有一个人再上线。”
“也许只是被机器处决了，也有可能更糟——被断网监禁起来了。”
“也有可能，他们永远离开了‘天堂’，我觉得这是个值得尝试的可能性。”
“......”不想去不去也可以，我们不会嘲笑你的，这样明显的意思被对方藏在了礼貌的回复后面，李涵也看出来了。这个聊天室里的每个人都好像很聪明的样子，彬彬有礼地表述和理解着彼此的意思，没有人表达强烈的情感和明显的敌意，讨论着一个又一个摁下摁钮后的可能性。
李涵还是不太拿得准要不要参与，他决定保留这个网页，等到有一天他下定决心时再尝试，顺便让聊天室的这群人替自己去踩个点，如果他们也都就此消失，自己再考虑尝试。
那一刻很快到来了，聊天室的虚拟空间瞬间黑下去一多半，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在观望这件事减少了李涵的负罪感。可身边的虚拟图像却突然向自己跑来：“快下线，AI发现我们了，再不走就要被断网监禁了，这是最h......”图像暗了下去。
李涵条件反射地退出聊天室，就像面对游戏中的任务要求一样机械而迅速地切换到网页摁下摁键。
网页再次变得雪白起来，就像曾经游戏中摘下VR时看到的那样，世界变成“安全出口”的绿色浸染下的雪白四壁。“安全出口”发出“嘀——”的长鸣，表示它已经断电，很快就会熄灭。李涵就着幽幽的绿光，在墙上摸索着隐约的出口。
他的手摸到一条缝隙，他使劲一推。阳光晒得他张不开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目睹阳光，就像他自此往后的每一天一样。
他垂垂暮矣，受够了自己的年老体衰，他从自己的大宅屋顶上头朝下栽了下去，然后回到了林间泉水当中。
他举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在自己腿上，石头在接触的一瞬间变软融化，不着痕迹地又融合到环境中去了。这里果然是虚幻，李涵躺在那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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