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还好吗？

√2，你还好吗？

√2=1.414213562373095048801688……

√2，无理数。

无限不循环。

其实，√2，也是一个小老头的绰号――我初中英语老师。

因为身高只有1米4。故，√2这个绰号流传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直到有一天这老头江湖消失。

很久以来，就想为这个老头作一篇文章，名字就叫《√2》。

他，矮且胖，腿短脖子粗，却偏喜欢把衬衫扎进裤子里，圆咕噜的肚子似乎要把衣服撑破。走起路来迈着小碎步，颇像是一个长了脚会走路的土豆。

他，很凶，爱发脾气，气性大。常常是讲着讲着课，一个不高兴就扔板擦、撂凳子、掀桌子，挥起拖把、扫帚、铁锹就打学生。

上他的课，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所以，提心吊胆。所以，全神贯注。所以，不敢走神。

我也挨过他一掌，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teach的过去分词是什么？”

“在它后面加ed……”我信心满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等我说完，老头他那重重的铁砂掌已经落了下来，狠狠地。嘴里还在碎碎念着：我叫你加ed，我叫你加ed……

阿弥陀佛，幸好那是个冬天，幸好那天我穿了一件花布大棉袄。

不过，隔着厚厚的大棉袄，我还是能感受到那一巴掌的用力、愤怒，或许也夹杂着老头一丝的焦急与失望。

从那以后，关于teach的过去分词――taught，我一直没敢忘。一不小心就记到了现在，我估摸着以后也是忘不了了。

老头是凶，可每次大考小考，他带的两个班英语成绩不管是平均分优秀率还是怎么着怎么着的各项指标，都一路领先。

而，这对于√2来说，并不满足。上课依旧是板着一张脸，依旧说掀桌子就掀桌子，依旧生气起来浑身都直哆嗦。

江湖之上，关于老头的传言有很多，说他大学本科毕业后本是分到县里最好的高中教书，就因为打学生才被“贬”到这个荒僻的小镇上教初中；说他矮又丑却有一个漂亮媳妇，他们都说是他霸占来的。有一儿一女，女儿是个哑巴，说这是报应。

可我，不信。

我信，√2是个好老师。八百年难遇的好老师。

他气急败坏掀翻桌子，火冒三丈怒气冲天，满头满脸憋的通红直打哆嗦，吓得前排女生低声啜泣，也只是因为我们忘了上节课他强调了好几遍的一个知识点而已。

的确，他生起气发起火来很吓人。就像一头被惹怒发疯的狮子，面目狰狞，眼睛红得像兔子的眼睛，拿着粉笔的右手不停在抖着，瞪着我们，不说一句话。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不过五秒钟，√2捏着粉笔狠狠敲讲桌，边敲边骂我们浪费时间、坑爹妈，然后粉笔便粉身碎骨、英勇献身了。越骂越气，头也跟着开始哆嗦，甚至我听到了两排牙齿都在生气，嘎吱作响。

可怜的讲桌，也随着嘎吱作响的咬牙声被掀得四脚朝天，从讲台滚落。这个时候，又有几个女生在低声哭泣。坦白讲，我也哭过。

学校领导多次谈话他，说他教育方式有问题，得改。可就是改不了。

因为，他着急。正是那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

他完全可以――上完课就走人，作业爱写不写，能不能记住知识点这些跟他又有何干系呢？反正有工资拿，反正我们学不好也不会怨他。

可他，偏不。

也真是一个执拗的小老头。

最后好了吧。又一次被家长告了，这次没有“贬谪”，没有调任。

直接消失了。那年，我们读初二。

从此，江湖再没有老头的传说了。

他走了，悄无声息。从此，课堂安静了，粉笔安静了，讲桌安静了，没了提心吊胆，反而叫人怪不适应。

后来我常猜想，√2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者，他的心中一定有遗憾，所以才那么拼命想要从我们这里挽回，不想看着我们就这样挥霍青春浪费时间，不想我们重蹈他的覆辙。

不知道，猜想也只是猜想而已。

只是后来岁月里，再没见过√2，他仿若一滴水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这些年，当然也遇到了很多老师，很多好老师，儒雅的、睿智的、博学的、幽默的，各式各样的，却再也没有遇到像√2这样气性大、爱发火、比我们自己还着急自己学习的人。

时光匆匆，从不停留。

如今，一晃就是十五年。不知道，那个老头，那个被我们叫惯了√2的老头，现在何处？一切可好？

没别的意思，只想说一声：您是个好老师，我心中的，永远的。

谢谢最初相逢的岁月里，教会了我们ABC……

书声琅琅，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初一的英语课上，我们端坐得笔直，双手捧着英语书，√2读一句，我们就跟着读一句。

“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and you?”

……

此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汽车卷起水花疾驰而过，缥缈的记忆如这雨丝一般模糊了行人的眼睛。

真的很想对√2说一句:“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