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一砚墨

爱好书法，你就选择了寂寞；选择寂寞，你的生活注定变得简单……

01

一支笔，一砚墨，一本帖，一摞纸……多年来，早起晚眠，正襟危坐，一笔一画，迎朝霞日出，送万家灯火，与古人对语，跟自己较劲。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信笔涂鸦，孤芳自赏，驰骋于方寸之间，陶醉于墨香之中。

书香门第才人出。按家谱往上翻五代，祖上都是“扁担倒地不知一”，而到了我这一代，感谢共产党，感谢新中国，让我上了学，接触了书法，吃上了“脑力劳动”的饭。

我爱上书法，缘自于少年时代的一次春节写春联。在家乡，每到春节都要贴对联。那时，不像现在有印刷精美的“商品对联”可以买，而是请当地一些喝过墨水的人上门书写。

记得是我读小学三年级那年腊月二十六的晚上，祖母早早准备晚饭，炒了几个菜，备了当地的“小窑子”白酒，按预约请来了写对联的先生。待先生酒足饭饱后，便在堂屋的方桌上裁纸挥毫。可能是新奇吧，我忙前忙后，牵对子、摆对子。

看到我兴致颇高，母亲就说：“什么时候你自己能写就好了。”我不知深浅地随口回答道：“明年我就自己写。”事后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一个连毛笔都拿不稳、平仄对仗都不懂的小毛孩子，敢说自己写对联，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从大人们鼓励的笑声里，我品出了些许不相信的味道！心里暗想，走着瞧吧，一定写出样子给你们看。

过完春节，母亲就为我买回了毛笔、墨水和字帖。那时的乡村，既没有“明师”更没有名师，反正一有时间我就篆隶楷行草、点横竖撇捺、欧柳羲米赵什么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逮着什么就练什么，毫无章法系统可言，加之后来参加工作后长期从事文字工作耽搁，多年下来，一笔字虽然赢得了不少同事和乡亲的夸赞，但从真正意义上的书法来考量，连书法的皮毛都没摸着。

前些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当地一位小有名气书法家的指点，我重新练习欧体楷书。下班后，一边观看南开大学书法教授田蕴章先生的视频讲座，一边对着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虞恭公碑》等字帖练习。没想到，几年下来，竟然摸到了欧体的一点门道，临摹的一些欧体字还得到当地一些书法爱好者的称赞。尤其是田教授的“爱好就是天赋”、启蒙莫拜“名师”拜“明师”等“经验之谈”让我受益匪浅。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书法爱好者的水平，但起码实现了我的初心：自己写对联。直到现在，虽然印刷对联满天飞，但母亲每年春节还是要张贴我手写的对联。

相对于商业气息浓厚的“千门一联”，我的手写对联则飘逸着与众不同的“年味”。

02

近日读莫言的《学书漫谈》这篇文章时，感觉结尾有一段文字很精彩，对于学书者有一定的启示。

二00九年春节，莫言在故乡高密，当地一位邹姓书法家的后人，找莫言要字。“我这人皮厚胆大，明知是班门弄斧，但还是编了两句写给他：三代翰墨龙凤体，万家门户邹氏书。据说他拿回家给他父亲看了。那老书法家观看良久，感叹道：好墨！好纸！”

“人们将老书法家的话传给我。我听后，目眩良久。”

......

莫言这段文字虽然写的是自己的经历，却反映出当今社会的一些不良现象。一些人曲解“字因人贵”，本来书法水平不入流，却不择手段让自己戴上一些诸如“主席”“大师”“会员”之类的头衔，以便招摇于市，赚人眼球，牟取利益；也有一些只是“书法爱好者”水平的什么“长”啊的官们，自认为“官阶升、水平长”，到处题字写匾，大肆收受“润格”，而一旦东窗事发，其“墨宝”则被连夜铲除……

“好墨！好纸！”肯定不是笑话！莫言先生“目眩良久”尚且看不到“好字”二字，而我们呢？

虽然说“字因人贵”，但前提是：字亦上乘。

03

前不久，一位商界朋友在微信中问我“八小时之外都在忙些什么？”因是比较要好的朋友，我便开玩笑说“舞文弄墨也！”朋友说“真难得，有雅兴。不枉活也。”听得出，朋友奉承的话里透露着一份不解。

是啊，如今物欲横流，还有人痴守一砚墨，是否有些奇葩、另类？

朋友的话让我想起前不久热传的一副对联：上联，若不撇出终是苦；下联，各能捺住即为名。横披，撇捺人生。

看到这副对联时，我思忖良久，不得不承认这副对联功力深厚，富有哲理，寓意颇深。“若”字不撇出就是一个“苦”字，“各”字只要能捺住便是一个“名”字，一撇一捺就是一个“人”字。是啊，水无两点不能结成冰，一撇一捺才是站立的人。

面对票子、房子、车子、女子......能经得起诱惑、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吗？能写好这个“人”字吗？

有的人纵横官场，“春风得意马蹄疾”，这是一种心理满足；有的人游走商海，风生水起彩虹现，这是一种物质富足；有的人痴迷书籍，“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一种精神充足……

而我，在工作之余，或静守月夜，或闻鸡起舞，让思绪穿越磕拜古人，让墨香冲淡寂寞时光，是否也是一种富足呢？我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