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1

离别，重逢，想念，再见，或者再也不见，这好像就是人生，无论你喜欢或者厌恶，每个人都无法逃脱。

车子开始启动，再次离开家乡，离开父母，还有年迈的奶奶。不敢回头，他们眼睛里的不舍，牵扯着我的心。这样的情形自我出嫁之后，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次，每次离开，我都想表现出高高兴兴的，可是越高兴，就越悲伤。

有时候，我甚至害怕回家，长久的不相见，那种想念是淡淡的，不浓烈，也不带悲伤，仅仅只是伤感。

可是回家之后，再次离开，就会有诸多情绪，这些情绪会让我自责，难过，长久的沉浸在悲伤里。

我在想什么是孝，什么样的爱是合适的，能够让自己心安，父母幸福。年轻的时候，总想着赚钱，等有钱了，或许父母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可是如今渐渐明白，陪伴比物质更重要。可是陪伴却成了空，长大之后，总有很多身不由己。小家组建之后，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在自己的小家之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为此常常难过，可是依然无法找到解决之法。

一日，哥哥打电话过来跟我讲，父亲身体欠佳，让我回家探望。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收拾好行囊，带着儿子匆忙启程。一路上一直在想，父母，孩子，丈夫，工作，梦想，到底如何周全，才能够完美。

活着有时候真的很累，很多事情无法如预期的那般完美，总是留有各种各样的遗憾。

2

那天天空中飘着雨，车子在大雨中前行，外面的景色是模糊的，我的眼睛也是模糊的，孩子兴高采烈的说着一些琐事。

看着怀里的孩子，他渐渐长大，会不会有一日也和我一般，离开家，飞向远方。会不会也和我一般，在为自己的生活和照顾父母不能兼得而难过。 

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父亲就站在雨中，他再也没有年轻时的风采，脸上写尽风霜，我的眼睛更加模糊，好像看不清父亲的表情。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拂过嘴唇，有些咸。

“爸，我回来了。”他没有说话，眼睛有笑容，温柔的能融化我的心。

小时候，总渴望离开他们的管束，总觉得长大太慢，而今真的离开他们，却并没有得到自由，反而心上压上了千斤担子。

在家的这些天，我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就是静静的陪着他们。陪着妈妈做饭，说话，带孩子。陪着奶奶听她讲过去的那些事情，尽管她讲的故事我已听过无数遍，可是她依旧絮絮叨叨的重复着。

回忆里的她好像还很年轻。桌子上的爷爷照片，浅笑着，好像能听懂老太太所讲的一切。爷爷已经离开五年，奶奶独自居住，不愿离开。她说，只要她在这里，爷爷就能找到家。

3

爷爷的照片旁边放着我们兄弟姐妹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们都是小时候的样子，稚嫩，单纯，拥有灿烂的笑容。我想老人是孤独的，握着她的手的时候，总害怕那是最后一次。

看见奶奶，我总感觉看到了生死轮回。姥爷姥姥去世很早，那时候我还很小，妈妈还很年轻，我就没有了姥姥姥爷的爱。对于爷爷奶奶的爱记忆并不深刻，反而当他们老了，关系比以前更加亲昵了。

每次回家看到奶奶，心里总是百般不是滋味，陪她说话到很晚，离开的时候，奶奶眼神里的孤独让我心碎。

我总想，谁能陪谁一生，孩子，丈夫，好像都不行，唯独只有自己可以陪伴自己永生。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人生而孤独，原来是真理。

父亲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没有由来的烦躁，感觉浑身无力。医生说或许是更年期的缘由，我想或许是因为孤独。哥哥常年在远方，妈妈带着孙子，孙女，住在城里。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家里冷冷清清，到处都是静寂的。我能想象到他每日的生活，安静的像是末日，可是我无能为力。

说好了带他去旅游，因为还在上课的缘故，看来只能推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让我计划搁浅。我在家的这些天他倒是乐呵呵的，并没有其他太多的情绪，看起来一切都好。

可是这样的岁月静好，更让我难过，我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看书，写字，甚至工作里所有的琐事，一整天都把手机放在一边，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那一日他喝醉回家，我躺在他身边，听见他小声嘀咕，“你也不要牵挂我，我也不管你，只要你过得好就好，我不用你操心，也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好就好。你回来，我高兴，你不回来，我也知道操心自己，你不用牵挂我。”

眼神里的悲伤让我的心都碎了，我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玩笑跟他打岔。在回过头，他已经睡着，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皱纹再也拂不平了。他老了，我也已经快要中年，三十岁了，再也不是那个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女孩了。

这样偷来的时光总归是不长久的，我还是要离开。

3

一周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我再次背起行囊离开，悄声的，甚至没有和奶奶打招呼，他们还在梦乡，我就走了。

我不敢回头，看妈妈的身影，我知道她还站在门口，看着我。或许她此刻在悄悄地抹泪，在路上孩子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说是外婆塞给他的。

我给她的，她总是不用，总是寻着机会再次偷偷给我塞回来。

每次离家，心都感觉空了好多，好像把什么丢在家里。

谁能拯救谁，谁能代替谁生活，好像都不可以。所有的苦还是需要自己去承担，没有谁可以代替。村子里全是孤寡老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孤独，努力的活着。

有时候，我想写写这群孤寡老人，可有时候，提起笔，又觉得无可奈何。好像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就连自己的生活也搞不定，却在悲天悯人，显得很可笑。

昨日回家，跟丈夫回了老家，吃了一顿晚饭，因为孩子要上课，就匆匆赶了回来。

离开的时候，看见婆婆公公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的样子，像极了父母。心里难过，假装不在乎，跟老公说，以后每周回家来住两天。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也感受父母都老了。

有时候想，什么是幸福，越想越茫然。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再次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没有由来的悲伤。

梦想，生活，爱，好像从来都无法共存。

其实有时候我常想，若是我是个孤儿，没有家庭，婚姻，或许我会更幸福，因为没有期望，就没有悲伤。

古人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曾经仅仅只觉得这句子美得有点忧伤。如今就像那句诗说的：“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只留下一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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