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

臭小子

文｜流畅

见过冬冬的人，一看便知他不是好东西。

他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里，慵懒地拿着笔，手白皙而细长，握着笔。我心里很同情这支笔，因为握它的人，根本就没有想用它做什么，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我还在气，刚刚冬冬和我说的话：“补习费我妈给你了？”他看了我一眼，见我点了头又说：“那就这样吧，什么都别做，90分钟后就可以下课了。”

他的话阻止了我想马上给他上课的想法。我立刻站起来，气恼的盯着他：“如果是这样，我就把钱还给你妈。”我说完转身要走，脸都被他气红了。

他立马站起来，用手拉住我：“老师我们再好好的谈谈吧。”他的傲慢味少了一点点。

这家伙根本不像一个高中生，我挣脱他握着的右手，手腕已经有了红印子。

他站在我前面，挡着我的去路，高了我一头。像一座山，使我站着也不是，走也出不去。

我俩僵持几分钟后，他笑了，那嘴角一高一低，带着刻有冬冬标签独有的坏。忽然我就不想和他计较了。

身体也不似刚刚那么僵直了，我说：“这样吧，我把钱放桌上，一会我走了，你就和你妈说，我很菜，教不了，你看行吗？”

他点点头说：“看你挺古板的，挺上道的嘛。”冲我挤挤眼儿。说实话他长长的睫毛，鼻梁高高的，长得很好看。

日子照旧，初冬明显天变凉了，我竖起衣领，难得有时间让自己很放松地走走。

冬冬上我车时，他和我都有点小惊讶，好像都在对方的表情里看到，怎么是你。

然后我就向他家的方向开，他说：“我不想回家。”

本来我想以大人的口吻，说说他，可是当我看向他，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下去了。

冬冬的头靠着车窗，眼睛看着窗外，一句话都懒得说。我还是看出了这个大男孩自带一股莫名的哀伤。

他挺奇怪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印象里，他就是个叛逆，不学无术的小无赖。他上车后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可是我从他的身上，表情里读到了难过，心抽紧了，疼了一下。

就快到他家楼下了，他突然开口：“喂，我饿了，我不想回家。”

原本安静的车室内，因为他的突然发声，吓我一跳，“能不能不做突兀的事？我心脏受不了。”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脸摆正时上提了一下右脸蛋，眼睛似乎还斜睨了我，那欠揍的表情写满不屑。这臭小子，就这样还要我请饭。

“回家吃，我又不是你妈，不负责管你饭。”

“你别说，有时我咋感觉你比我妈好呢？”他开着玩笑，却又带着认真。

他狼吞虎咽的吃着，我坐在他对面看着，这得饿多久才能有这么难看的吃像阿？我皱着眉头鼻腰。

他突然说：“你不吃吗？”

“看着你吃，我饱了。”

“我很少这样，两三天没吃饭了。”他用纸巾擦着嘴。我看到他唇上唇下冒出的胡茬。他出了什么事？才能让这个厚脸皮三天不吃饭。

我也不想知道，就不接话，就想他吃完饭，把他送回家就好了，朋友交待的事就算办妥了。

“我不想回家。”吃完饭他和我说。

我闭上眼，我忍着对自己说别发火，“我不是你的谁？把你送回家就好了。请你，下车！”

他看着我，眼里渐渐的升起雾气，“他们俩整天在吵架。”

“那你想去哪？”

“不知道。”

“……”

“不是我哥接我的吗？怎么是你接我？”

“你哥出差了，所以要我帮忙。”

“本来他要接我，就去他那里。”他盯着我，转着眼珠。

“你不会，想住我家吧？”

“你要是同意，我没意见。”他坏笑起来。

“你就做梦吧！”

然后我就听见他放肆的笑声，越来越大，可是慢慢的不像笑了，像哭。我看着他捂着脸，哭了。是那种克制的哭泣。肩膀在颤抖，但是没了哭声，这让人看得比听到声音还难受，很压抑，透不过气。

我就不想开车了，把车停在路边。我下了车，怕他尴尬。

过了一会他走出来，把自己的外套给我披在身上，我拒绝了，“上车吧，我不冷。”我说。

他的眼睛红红的，怕我看 ，低着头。我发现他变了，不再是那个叛逆，带点坏的大男孩了。这一刻他很平静，没了玩世不恭。乖乖的跟着我上了车。

“要不就去我那儿住一晚吧。你睡沙发。”

“为什么你不睡沙发。”

“没有为什么，想去我家就得听我的，要不就别去了。”

“去就去，谁怕谁呀！”

“喂，喂！注意，言辞。”

到我家之后，我就后悔了，他赖在我的床上，说要和我说话，我都要崩溃了。

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只露头，然后困的东倒西歪，听着他的废话。

他说：“我最好的朋友死了，我守了三天。”

听他这么说，我也支起耳朵听起来。

他说：“能和我做朋友的人很少，我很渣，她却很优秀，她走之前要我好好读书，要我上她想去的大学。”

我使劲点头，非常同意他朋友的想法。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裹着被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看向冬冬，他睡着了，眼角还留有未干的泪。

我去柜子，拿来被，盖在他身上，出了卧室躺在沙发上。

后来听朋友说，他考进一类校，很替他高兴，我想那个死去的女孩，是为拯救他而来的。

有一天，下班的时候，我在门口看到了冬冬，他穿着校服向我招手。

“姐，我饿了。”

“……”

“我饿了，我请你。”他笑了，很阳光。

我看着他，真不错，有了学生该有的样子，想用手揉一揉他的头，抬起手，又收回了，这身高。

“冬冬加油！”

“姐 加油！”

道德不是舍己救人，道德给我们带来非常纯净的快乐，这快乐不仅使另一个人多了一点希望，另一个人少了一点悲伤。同时也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一不小心，看到自己的信仰，你的良知，你自己的力量和你自己生命散发出来的清香。——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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