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来万事同,今朝岐路忽西东。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这是柳宗元与刘禹锡告别的诗,邻舍翁也是他与刘禹锡的约定。但是不曾想,衡阳一别,便是永别。柳宗元与刘禹锡二人同时被贬,分别时,柳宗元赠刘禹锡诗三首。还有一首写出了被贬前后的经历以及对刘禹锡的劝告。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
第一句就介绍了二人一同被贬十年又共同回京的经历。柳宗元与刘禹锡二人只差一岁,同科进士,相识多年来,向来是共同进退。二人一起参与永贞革新,也因此而一同被贬。这一贬,就是十年。终于等来了再次回京的时候,却又被贬了。这次柳宗元本贬柳州,刘禹锡原本是被贬播州,后又改成了连州。因为播州当时特别荒凉,环境恶劣,与后来播州杨氏开拓后不同。所以,柳宗元上书皇帝,能不能把我和刘禹锡的贬谪之地换一换?我愿意去播州,让刘禹锡去柳州吧。这样的情谊,也是难得。虽然皇帝没答应把他俩调换,但是把刘禹锡的播州改成了连州,也算是开恩。
皇帝为什么这么针对刘禹锡呢?因为刘禹锡写了一首发牢骚的诗,得罪了皇帝和大臣。他是怎么写的呢?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这首诗讽刺的是从他被贬后而升迁的新权贵,桃树都是刘郎(刘禹锡自己)走之后栽的,意思很明显。新的权贵们又不是傻子,也能读懂。皇帝看这刘禹锡还有抱怨,当然不喜欢他。同样也有大臣不喜欢柳宗元,柳宗元与刘禹锡关系那么好,他们立场相同,要贬就都一起贬了。结果他们二人才回长安一个月,就又被贬了。
柳宗元与刘禹锡所走的线路和马伏波将军南下平乱的线路是一样的,后人为马伏波铸石像,供后人瞻仰,但是现在杂草丛生,断壁残垣,十分凄凉,而刘柳二人的遭遇也是如此凄惨。
第三句则是对刘禹锡的劝告与安慰,前文也交代了刘禹锡因为写文章发牢骚而被贬,柳宗元则说,要是能违心地歌功颂德,少写讽刺的诗,少发牢骚,就不会被贬了,赞扬了刘禹锡的正直。并且劝刘禹锡,以后还是别写这种讽刺的诗了,否则还会招来祸端。这是老友间真诚的劝告。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与“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是我最喜欢的诗句。因为都是柳宗元与刘禹锡分别时写的诗,所以不能分开来解读。用不着临河取水,垂泪千行足以洗濯缨冠了,极大程度地写出了二人的感情深厚,临别的不舍。所以,才有了老了以后要当邻舍翁的愿望。虽伤感,但是还有美好的愿望。这是一股力量,支撑着不能相见的岁月。
但是此次,即是永别。柳宗元在柳州因病去世,临去世前还喊着“梦得,梦得”。梦得是刘禹锡的字。刘禹锡听闻柳宗元去世的消息,嚎啕大哭,几近疯癫。柳宗元拜托了刘禹锡两件事,一件事是请刘禹锡帮忙抚养孩子,孩子还没长大成人。另一件事是让刘禹锡帮忙整理他的文集。刘禹锡都照办了,花了十多年时间把柳宗元的文集搜集整理编排,然后刊印。柳宗元文集能传世,多亏了刘禹锡。刘禹锡也一直帮忙抚养柳宗元的儿子,直到长大成人。
邻舍翁之约,二人终究没能达成,再读这两首诗,真是感慨万千。人生能得这样的一位朋友,真是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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