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哥哥和嫂嫂一起来了啊?”周暮雪坐在博雅阁前的秋千上,冲着走来的楚云渊和楚晨岚笑着挥手。
“你渊哥哥到底是来迟了,暮雪,你可要好好惩罚他。”楚晨岚斜着水杏眼看向楚云渊说道。
明明是方才楚晨岚在路上拦下了匆忙赶来博雅阁的楚云渊,又拉着他聊了许久这才耽搁了,这会子却对周暮雪说都是他楚云渊的错。
楚云渊也只能瞥一眼不讲道理的姑母,又看向了坐在秋千上的周暮雪,眉眼含笑又颇为无奈的冲周暮雪摇摇头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不知暮雪要如何惩罚我?”
周暮雪又惊又喜,渊哥哥与父亲商谈要事时间晚了她可以理解,更何况楚云渊并没有迟到太久,她心里并没有计较。可嫂嫂却执意为她鸣不平,楚云渊也心甘情愿的领罚,她意外的得到一次机会,此时正在细细的思量让楚云渊答应什么好。
庭院树梢上的金丝雀振翅而起,周暮雪突然想起皇家要举办围猎仪式。传闻楚云渊手上准头很高,轻功也属一流,可楚云渊从未在她面前施展武功。她很想见一见楚云渊在猎场上大显身手的样子,本打算要好好的和兄长商量,可到底不和楚云渊在一起到了猎场还要费些心思找到他。倒不如借此机会直接向楚云渊求得能去围猎的名额?
“渊哥哥……你……当真什么都肯答应?”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晨岚在一旁笑了,意味深长道:“瞧你那个样子,你渊哥哥还有什么是答应不得的?”
楚云渊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楚晨岚,又想起了二人在来的路上的谈话,眸色霎时间便黯淡下来。
周暮雪并没有发觉楚云渊和楚晨岚之间微妙的互动,说道:“渊哥哥……我……我想让你带我去看下个月的围猎……”
越往后面说,底气越不足,声音几乎听不到了。
楚云渊一愣,似是有些意外,却又很快恢复镇定,笑道:“这有何难?你到时候跟着我便是了。”
“那……柳韵姐姐也来可以吗?”周暮雪想起了一向与她交好的姐妹。
楚云渊依旧笑得春风和煦:“自然可以,你和柳小姐互相照应着也能让我放心不少。”
周暮雪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到时候我和柳韵姐姐一起来给渊哥哥助威,渊哥哥一定能拔得头筹!”
楚云渊点点头:“到时候芳菲亭的桃花也要开了,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去赏赏花。”
周暮雪满眼希冀的看着楚云渊,楚云渊同样轻扬起嘴角看着她,又问道:“不是说要带我去赏花么?”
楚晨岚也道:“是啊,你该好好带着你渊哥哥赏一赏府子里的花。我还要练剑,就不跟着你们去了。”
周暮雪跳起来连连道:“好啊好啊,渊哥哥我们走!”
楚晨岚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从侍婢手中拿过长剑挥舞起来。
远处一眉目俊朗的男子从屋中走来,楚晨岚背对着他,却收了招式道:“风起了。”
周启章来到她的面前,温柔地将大氅披在楚晨岚的身上,良久道:“初春尚寒,殿下独自一人二十载,御寒添衣的道理他最清楚不过。”
楚晨岚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可他的死穴太明显了……”
周启章握紧她的手,似是要给她安慰:“夫人别忘了,他们之所以错过恰恰是因为殿下太过于克制内敛了。”
太过于克制内敛,所以敌人不会轻易发现他的死穴就是一个南宫瑶露。
从他十五岁那年在秦向衍府前救下奄奄一息的她,费尽心力奔走牵线助她脱困开始;到上元佳节他与她走在街头,面对她的质问貌似云淡风轻的回答“瑶儿是朔的生死之交,是朔愿意用性命护得一世周全的人。”;到最后她与他赌气上了战场,回来的只是一具尸骨。从头到尾,他变的不过是那副春风和煦的笑容愈来愈少而已。
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沉静的如一潭死水。
别人看不透他,因为他连自己都骗了。
他由原本的一心向死到如今的谋划万里河山,变化实在太大太大。这般变化只令楚晨岚痛心,平静的外表下是独自承受的绝望可以想见。
往事纠葛,周暮雪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了他唯一的舒缓药剂;世事无常,他也是将来周暮雪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夫妻也好,兄妹也好,肯一起搀扶走下去就好。
一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皇家围猎之日如期而至。
阳光都过密林,一片片的洒落。早春的江都,依然透着丝丝寒意。
一声马儿的嘶鸣划破了上林苑清晨的宁静。
“驾——”
马上的少年挥舞着马鞭,抽动在胯下的黑色良驹上。
“追风,快些,再快些!”少年急忙对着胯下的马儿叫道,眼里却是无尽的晴朗明媚的笑意,“追风啊追风,你可一定要让我赢了那幅画啊!”
少年的眼中,只有那副眼前的路。
一段段路和着所路过路上宫人的俯身行礼,皆被他抛掷脑后。
胜利在望,桃林就在眼前。
说着他又向后看了一眼,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追上来。
到了约定的地点,少年潇洒的勒过缰绳,疾驰的马儿前蹄被提的很高,终是停了下来。
他眼中漾开温暖的笑意,轻抚着马儿的鬃毛道:“追风,好样的!”
听到赞赏,马儿也得意的摇了摇尾巴,黑色的鬃毛在阳光下发亮。
马上的少年约摸有十七八岁,一袭青衣加身,身姿挺拔。
他的发髻上戴着镶着蓝色宝石的金簪,俊朗的容颜挂着阳光般的笑。
这是上林苑最明媚温暖的少年,当今四皇子,楚云潇。
远处尘土飞扬,楚云潇得意的回身,朝身后道:“姑父,你府中的《墨梅傲雪》归我了。”
周启章勒住马,笑道:“四殿下骑术精良,如今是青出于蓝了。”
远处,一紫衣男子手握卷起的缰绳,从容地骑着马踱过来。
“让我猜猜,”楚云渊驾着马走近,也轻扬起嘴角,“云潇如今了不得了,连教你骑术的姑父都比不过了。”
楚云潇也笑:“待会儿要我可告诉韵姐姐,说我骑术已然赢了姑父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哥的良驹追风。”
楚云渊也点头,笑着道:“既然你如此喜爱追风,那兄长且将这追风送与你为坐骑,庆你青出于蓝赢了姑父,可好?”
一旁的周启章原本因楚云潇的骑术进步而欣慰的眉眼含笑,听闻楚云渊的话,霎时吃惊地看着他。
楚云潇受宠若惊:“这……这使不得啊!”
追风是楚云渊的爱驹,几乎无人不晓。此刻他将追风如此大方送给楚云潇,着实让人意外。
楚云渊笑了:“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大哥还不至于吝啬到连匹好马都舍不得。”
楚云潇受宠若惊的抱拳道:“那便多谢兄长了。”
楚云渊点头,对着楚云潇道:“去试一试追风罢。”
楚云潇笑了,再次抱拳:“姑父、兄长,云潇告辞。”
楚云渊颔首示意,周启章抱拳回道:“恭送四殿下。”
待楚云潇离开后,楚云渊驱马走上前,和周启章的位置平齐。
“姑父在想什么?”楚云渊开口询问。
周启章轻叹一口气,问道:“朔儿,值得吗?”
楚云渊良久不语,最后竟是低低的笑了出来。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楚云渊苦笑,“人都去了,留着徒增伤感罢了。”
追风是守正公主南宫瑶露在南疆作战时拼死夺得的一匹良驹。
楚云渊十六岁那年险些被宫中送来的驽马所伤,南宫瑶露决定送他一匹好马。
楚云渊爱追风甚若性命,追风曾丢过一次,楚云渊不吃不喝两天亲自在京郊寻找,几经辗转才找到它。找到后,他轻抚着追风黑亮的鬃毛,微闭双眼,疲累的脸上却满是欣慰。
“殿下,咱们是要去大臣所带的女眷住处见柳小姐吗?”
楚云潇摇摇头:“不,难得得到追风,咱们去找三哥去赛马。”
说着两人驾着马便走到了楚云济的住处。
楚云济身着玄色深衣,看到楚云潇和随从的到来,喊道:“四弟,来找三哥赛马吗?”
“当然!”楚云潇驾着追风在原地转了一圈,得意笑道,“这回我定要胜过三哥!”
“哦?”楚云济感到好笑,再仔细看着楚云潇所骑的黑马,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道,“难怪你这么有底气,原是借了追风来。”
“哈哈!三哥你有所不知,大哥已把追风送给我啦!”楚云潇眉飞色舞的宣告。
“他倒真是舍得……你可要好好谢过大哥……”
楚云潇笑道:“那是自然。”
楚云济心下一冷,他知道他的大哥楚云渊有多么珍爱追风,如今这势头是要拉拢楚云潇了?那么楚云潇和楚云渊的关系目前究竟到了哪一步?是否楚云潇已经和楚云渊成了同党?
一场比试下来,楚云潇的良驹和楚云济的精湛骑术打了个平手。
“还比吗?”楚云济问道。
“比!为何不比!”
两人在双双上林苑驰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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