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年夏天，我坐上回家的客车，虽然对家没有多大期待，但是很喜欢坐在车里看外面的近树远山，满眼青翠。

到家后习惯性的去奶奶的小黑屋，可是炕上，柜子上一层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打扫了。我问妈妈怎么回事？奶奶怎么不在家。她告诉我跟姑姑走了，不回来了。然后控诉奶奶的各种罪行，详细描述奶奶离开家那天她和姑姑们吵架的过程。我每一次听到她说这些，耳朵就嗡嗡叫，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从幼儿起就是跟着爷爷奶奶睡，直到妈妈强制我才跟父母在一起睡的。记忆里爷爷奶奶我们三个晚上会欢乐的玩一会再睡，每每都是我逗他们笑。也有时候母亲骂我干活不济骂我学习不如弟弟妹妹好甚至不知道什么原因的骂我，我会哭着到爷爷奶奶屋子睡觉，可是母亲的骂声不绝于耳，两位老人偶尔也会忍不住骂两声。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欺负妈妈的大事发生。爷爷走了，奶奶也离开家，这个小黑屋里变得这么死寂，让人心恓惶。

这之后几年里，奶奶就像跟这个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一样，没有人提起。每到过年时候爸爸更是沉闷，妈妈在那一天也会变得小心，奋力的准备年宴，也不再像以往一样张嘴叫骂。

大概是奶奶离开家一年多的时间，我听说奶奶在三姑家，我小时候跟爷爷去过三姑家，她家在一个有小泉水流淌过的静静谧的小村庄。我利用放假凭着打听和模糊的记忆找到三姑家，去看望奶奶。那是一个冬天，奶奶自己住在西屋一个大炕上。奶奶比在家时候更老了，头发全白了，不过面色红润，说话掷地有声。姑姑说奶奶可好侍候了，做啥吃啥，啥也不挑。我晚上睡在她旁边，几次我想问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想了又想也没有问，奶奶和姑姑也没和我提起，甚至多年后也没人说起家里和母亲有关的事。

从那后我总是利用假期去看看奶奶，妈妈听说后问我为什么去看望她，我懒得回答，她愈发的疏远我，有时候她明明和弟弟妹妹有说有笑，我开门进屋，她们就停止了，我也懒得参与她们，更不关心她们在说什么在笑什么。

那年满大街都在播放陈红的（常回家看看）这首歌，我睡在奶奶身边，夜深了，明显感到 她没睡着，我问奶奶哪里不舒服，她说小猫小狗都有家，我也想回家，我有家怎么都回不去。我的泪悄悄流下。这几年了爸爸都不来看望奶奶，也不接奶奶回家，我一个女孩怎么管了这事。

我因为奶奶跟我说的话在心里变成沉重的结石，让我心脏负重，即使过年时候也高兴不起来。我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信任的大人可以倾诉。回到家我就一个人呆着。

离返程还有两天，正收拾行李呢，来了一个人给我提亲，至于对方是谁怎么和父母说的我都没听清楚也不知道，满脑子就想着结婚家里办喜事，会来很多人随礼，到时候应该有奶奶在场。我是家里最大的，我结婚是家里第一个喜事，应该有很多客人，奶奶一定得在场。奶奶不在场父母面子挂不住啊，对，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