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有个学妹找我聊天,说自己考完期中考以后感觉很不好。她说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复习,为什么考的还是没有别人高,对此她感到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甚至于开始自我怀疑。
我对她说,这是浙大病,得治。
「浙大病」这个提法是动机老师在知乎的专栏上首先提出来的,大概意思是说,他接触了很多很优秀的浙大学生,但是他们都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不够优秀,甚至于「来到浙大」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失败的表现形式。于是他们压榨自己的每一分钟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完美,连多吃一口饭的时间都舍不得,每当他们安静下来不做事,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和挫败感。在这种对完美的无止境追逐中,他们感受到极度的焦虑和痛苦。
这篇文章后来在朋友圈被大量转发,从浙大到华五,似乎中国高校的学生都在经受着这种焦虑。如果说大部分人的问题可以用那句经典的 “以大部分人努力的程度,远远没有达到要拼天赋的程度”来概括,那对于那些已经足够努力到发现确实是天赋不足的学生又该如何呢?我原来是西交钱学森班的学生,虽说比不上浙大的竺院更比不上北大的元培,不过也算是一个大牛比较密集的地方了。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大牛们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大牛,每当他们被称作「学霸」「学神」的时候,他们总能给你举出诸如“你看XXX,他考的比我高多啦”,“XXX不但成绩好、科研好,实习经历还那么丰富,而且还有女朋友”的例子。而且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还真不是他们故意来恶心我,而是我们看见的世界就是两个层次。
浙大的BBS上有一篇文章,说「浙大病」其实是「浙大药」,里面对于为什么会患这种病有一段生动的描写:
CKC(竺可桢学院)的屌丝们,很早就意识到要走出浙大,于是我们选择离杭州最近的上海,然后,我们的病情变得更糟。我记得第一次拖着拉杆箱,出现在一群同来面试的上海小伙伴面前时,大家关切的眼神。然后,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友善的说:“你从杭州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好辛苦啊!”之后的面试环节,我坐在九个上海高校的对手中间,四个复旦,三个交大,一个同济,一个上财,我记得不能更清楚。我努力保持着同为中国一流高校学生的自尊,最后却发现,连自己的衬衫纽扣,系得都不如他们漂亮。面完试,挎着精致的小包女孩子们和胸有成竹的男孩子们高谈阔论着离开,而我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在休息室把随身携带的厚厚的简历和证书塞进拉杆箱,狼狈的在下一场面试开始很久后,才默默离开。没有HR关注我,他们都走得都很快,带着一阵眩晕的香风,那时候,我才大二。那天傍晚,我拉着行李,走在黄浦江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来自母校的自卑。我的“浙大病”爆发了。
文章在这段话的后面有一段精彩的评注,说是得浙大病有三个条件:一、你知道你自己不够努力;二、你身边有一些比你优秀的人;三、这些比你优秀的人,距离你并不是那么遥远。这三个条件非常有趣,因为你会发现如果我们把它改成「成功的三大要素」的话竟然毫无违和感。你要知道自己不够努力,你要去找那些比你优秀的人,你要主动去和他们接触,这样才可能成功。这奇怪的统一似乎揭示了一种必然的命运:在我们追逐成功的路上不可避免地会堕入浙大病焦虑的深渊。
控制论里面有一个有名的模型叫做「受激振荡」,我觉得上面说的那种模式就很像这种模型所描述的状况。一直以来我们受到一个坚定信念的影响,那就是“别人能做到,为什么我做不到”,如果我做不到,那一定是我还不够努力;于是加倍努力之后我做到了,但与此同时也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见识到了更多更牛的人;于是之前的“别人能做到,为什么我做不到”的循环再一次开始,我们继续努力直到自己重新赶上周围的人。但问题在于这样的模式不可能无尽地持续下去,总有那么一个阶段你会发现有些事情是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的。正是恐惧导致了所害怕的事物的出现;另一方面,正是过度渴望使其所希望的事情变得不可能。那这个时候,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知乎上曾经有一个问题,问得是“当兔子都在拼命奔跑时,是什么给了作为乌龟的你前进的动力?”我记得当时唐僧老师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兔子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让乌龟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兔子这种跑的这么快的物种存在,并且直面自己是一直乌龟的现实。”因为从小学到大学,身边一直都有各路大神从我身上碾压而过,所以我比较早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要承认在任何方面都有比你优秀得多的人。当我们真正能够直面自己能力有限的现实,也就比较不会受外在评价体系的干扰。
我很喜欢胡适先生的一句话,“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作为一直乌龟,走的虽然慢了一点,但是看见新世界的那种喜悦也会大过兔子许多;当自己爬累了,我也可以安静地坐在路边,衷心地为那些还在奋力奔跑的兔子们鼓掌。
与诸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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