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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日本文学中的物哀之美

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日本文学中的物哀之美

作者: 何忆飞鸿影 | 来源:发表于2016-10-10 16:03 被阅读1851次

    文/何忆飞鸿影

    一.何谓物哀?

    (一)开宗明义

    物哀,作为日本审美意识的主流,其渊源于日本平安时代紫式部所著的《源氏物语》一书。本居宣长提到,《源氏物语》主要“是写‘哀’的事让人动心,从‘物’传意,让人知道‘物哀’的事。”

    所以,物哀的定义可以这样概括:物哀是客观对象(自然物、人)与主观情感一致而产生的一种美的情趣,是对客体抱有一种朴素而深厚感情的态度作为基础的;并且,在此基础上所表露出的内在情绪是非常静寂的,它交杂着哀伤、怜悯、同情、共鸣、爱怜等感动的成分。

    我对物哀的粗浅理解是:在对于自然界平凡事物的体察中,感悟出人的主观情感——并非简单的如中国古代诗词理念中的“移情入物”,而是在物与自己之间产生交互的情感交流,达到物我合一的情感升华。

    (二)物哀缘起

    日本人何以催生出物哀文化?为何华夏文明、欧美文化都没有衍生出这样纯洁哀婉,不染纤尘的文学形式?物哀的根源据我看来可以从如下两个方面阐述:

    首先,日本的自然环境是影响物哀文化产生的重要条件。

    日本国土狭小,且自然条件多样,列岛四面环海,岛内火山纵横交错,有水汽蒸腾的温泉,茂密森林覆盖大地。由于日本地处岛国,终年雾霭笼罩、景色朦胧。复杂多样的气候条件也产生了日本自然环境的多样;同时,由于岛国较易受到火山、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的侵袭,使日本人时刻处于一种朝不保夕,现在的拥有顷刻就会消散的悲凉感。

    其次,日本的宗教及中国佛教、道教也对物哀文化的产生起到了推进作用。

    神道教的教义奉行“万物皆有灵”,视自然界万事万物为神祇。日月星辰、山川海洋、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它们都是神灵,作为人都应崇敬、亲近以及感怀。至于佛教,日本学者村岗典嗣指出:《源氏物语》中的“物哀”,“流现着一种悲哀、空寂的情调,其中有的平安朝文化的伴随享乐而生的空虚,也可看出佛教无常观和厌世观的影响。”道教崇尚“虚空”,本身就带着消极、悲观的情感色彩,这种消极悲观融合进自然而生凄美悲凉的美感,这种美感就带给人清冷淡泊的超然感受。所以说,物哀文化的产生与当朝宗教的影响密不可分。

    二.日本文学作品中的物哀之美

    受物哀文化影响的日本文学作品横贯古今,卷帙浩繁。可以说,物哀之美是日本自古至今文学艺术表现形式的主流。由于我阅历所限,读的较多的,还是20世纪文学家川端康成的作品。故此章节以川端康成的作品为代表,浅析日本文学作品中的物哀之美。

    (一)《雪国》中的物哀之美

    读《雪国》,被它的清澈纯洁所打败。整个画面感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大地一片莹白。”

    这样简单的文字,却勾画出了动静结合、浩大震撼的画面,让人读此书第一眼,就不由自主与身体所处的闹世所隔离,仿佛也跟着飞去了幽冷清寂的雪国。

    叶子的声音——“声音清澈悠扬,美得几近悲凉”。不得不说翻译得太好了,把那种莹白清冷背景下映衬的叶子的声音描绘得炉火纯青。也只有那样的环境才能有像叶子声音一般动听的人吧!同时,物哀色彩在此句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太美了,美得都悲凉了——正如所有的盛筵都若有似无带有萧寂之感,悲欢在某种程度上本就是合一的。除了叶子的声音之外,给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她映在车窗玻璃上的影子了。川端康成描绘到,叶子是来自“修远的世界”,是“造化的默示”,这充分展现出了叶子的形象——纯粹精神和永恒美的象征。

    但是,纯粹与永恒的尽头便是虚空,所以岛村是永远不可能得到叶子的。太美的东西终究会烟消云散,所以叶子才会葬身火海,以那样决绝明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却绚烂的生命。这也体现出了川端康成的物哀之美:顷刻消散的美如同花期短暂的樱花,在枝头绚烂过后,宁可瞬间樱落成雨,最后绚烈一回,在“死灭中得到永恒的静寂”。

    (二)《伊豆的舞女》中的物哀之美

    高中时代读完《伊豆的舞女》,在脑海中留下的全都是伊豆岛轻灵与唯美,还有“我”与熏子纯洁而又朦胧的爱的美好。但当时疑惑的是,为什么浅灵清淡的行文中,却总有若有若无的悲凉感?后来我知道了答案——《伊豆的舞女》也是充分体现了物哀之美的重要作品。

    《伊豆的舞女》的故事背景位于日本伊豆汤岛,一个雾霭迷蒙,绿意葱茏的所在。两位主人公也是纯洁干净,不染尘埃的天真:他们虽然都对对方有着清浅单纯的好感,然而从未说出口有过任何表达。故事的推进缓慢宁静,在山路上,在客栈中,十几天的相处宁静淡然,清寂优美。当然这样的清寂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二人终究是萍水相逢,离别是理所当然。

    川端康成用写尽樱花纷落如雨,或是火山喷薄而出的壮烈与汹涌来写他们的离别,与之前相处的宁静淡然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也正是这对比突出了物哀的终极消散的思想观念。

    这种壮烈与汹涌体现于主人公的心中,而不是他们的行为。表面上,熏子一言不发,“我”也没有说出一句再见。最灿烂的东西本就是最暗淡,美本就是生于最终极的悲。

    1968年川端康成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词中有如下描述:“明显地显示出意欲维护日本传统模式的倾向”,“热爱纤细的美,激赏充满悲哀的象征语言”“用一种充满技巧的敏锐,表达了最具民族性的日本灵魂”。这些描述精准地反映了川端康成作品的特点以及他对日本文学的贡献。

    三、结语

    曾经在一个微信推送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

    “拐过几条巷子就是祗园僻静的深处,天上突然下起雨来,只得闪在屋檐下躲雨。那些隐藏在木屋里的饭店正在准备晚上的料理,天色越发黯淡,月亮是看不成了。”

    脑海中想象出这样一番图景:暮雨潇潇,园林深隐,影绰木屋隐藏在草色深处,隐约透出暖黄灯光来。这样一番图景空寂萧然,眼前黯淡迷蒙,似乎灵魂也散逸开来,唯有一点意识余存,尚能感觉木屋透出的灯光。

    没有出处的一行话,却散发出既苍凉又温暖的美感,这正是日本“物哀”文化所折射的艺术性。那种空寂的清冷散发出的美好,充盈于日本岛国的每一个角落。

    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日本是这样一个体察入微的民族,也许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民族能像他们一样将自然与人本身结合得如此紧密,再也没有其他民族像日本文化一样从空寂中生出凄美,从瞬间中生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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