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一个老师会拿着木棍,愤怒的追赶着学生。
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幕,感叹当时学风日下。
读初中的学校在镇上。我们那几届,校园纪律极为松散。在小升初考试中,不断有任课老师进出考场,随手丢下一个带答案的纸团,监考老师也视而不见。初入学时,共有八个班,每个班有七十多个人,小小的教室塞得紧紧的,如熟透的石榴籽,上课时课桌紧贴前后背。
学校管理混乱,打架斗殴时常发生,社会青年经常混进学校,威胁恐吓学生。在这种环境下,谈不上什么学风建设,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种颓废、荒诞的氛围中。老师是不愿在学生身上花费心思的,如果有不识好歹的学生将老师惹毛了,便招来一顿拳脚相加。体罚学生这件事,是不分男女生的。学生不也会将挨老师揍的事告诉家长,否则极大可能是迎来另一顿惩罚。有些学生对老师没有一丝尊敬,成天与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内外勾结”,欺压同学。有个体育老师,一次喝醉酒后,看到有社会青年欺负学生,趁着酒劲去“主持公道”,结果与社会青年发生冲突。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那个体育老师的脸上都有淤青。
那时,同学们喜欢看的电影是香港拍的古惑仔,班级的“活跃份子”纷纷模仿里面的桥段,和“意气相投”的人称兄道弟。学生按来源被分为两种,一种是镇上“本地人”,另一种是周围村子的“外地人”。本地人数量不多,但团结,因此是一个势力很大的团体,通常“不好惹”。外地人中,也有打架高手,互相结盟,也形成了几股势力。
我们的教导主任,个子不高,带着深褐色大框眼镜,略有驼背。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武大郎。教导主任脾气极坏,印象中总是阴沉着脸。经常看见他在操场揍学生,无论男女,只要落到他手上,都是相同待遇。晚上宿舍到了熄灯时间,他会领着一帮年轻老师去清点人数,查看纪律。人数是挨个查的,必须确保人在床上才行。有的同学喜欢蒙头睡觉,他会用专用长手电筒敲门框,哐哐哐地响,隔壁宿舍都听得清清楚楚。直到学生露出头来,他举着手电筒照一下脸,方才继续查下一个。后来,我看美剧《越狱》,中间有狱警清点人数一幕,必须让每个人都露出来头来,突然感觉情形如此相似。宿舍并不是每天都由教导主任亲自查的,他会在不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宿舍外面。
经常有校外的社会青年,晚自习后在宿舍外拦着学生,多半是某个学生叫过来的,替自己出头。大家对此都见怪不怪了,碰到都绕着走,生怕惹上麻烦。一天晚上,有个社会青年出现在宿舍附近,吊着烟卷,神态自若,明显不是第一次在学校里走动。社会青年后面跟着一个学生,两人在搜寻着什么。那个学生头上染了一撮头发染了黄色,走起路来,这撮黄头发上下颤动。突然,他们好像发现了目标,调转了方向,向一个路口走去。路口有个学生正拿着暖水瓶,低头走路。这个学生停止了脚步,好像也发现了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恐慌,但很快又恢复了镇静。
社会青年和他背后的染黄头发的学生径直走到那个同学旁边。社会青年将手臂搭在那个同学肩上,三人簇拥着到了墙角背光的角落。三个人躲在墙影中争论中什么,开始时,那个同学似乎还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示弱。慢慢地,社会青年和染黄头发的学生开始将身体往那个同学身边逼近,这是激烈冲突爆发前的动作。
那个同学慢慢后退,但后面就是墙壁,没退几步,后背就紧紧靠在墙上,身体完全淹没在墙后的黑影中。等再次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那个同学时,脸上有几道红印,眼睛显出充血般的红色,嘴角下斜,委屈、 倔强和恐惧杂糅在他的神色中。
“干什么的!”一声呵斥声如同飞出的针,将校园喧闹的氛围刺穿,瞬间周围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同学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镇住了,凝固在原地,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有关,似乎又与自己无关。大家回头,看到教导主任正愤怒的盯着墙角,那个墙角里三个人也愣在那。
大家很快回过神来,确认这的确与自己无关,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走路的继续走路,聊天的继续聊天,但都不约而同的时不时的来回扫两眼,好奇事情会以各种方式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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