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树宾
1
都说“六月的天儿,猴子的脸儿,说变就变”。
这不,虽说前两天突降喜雨,送来丝丝凉爽,可毕竟到了头伏时节(吃饺子了没),今儿一大早,天气就突然又闷热起来。
这一天,各种热,难以形容,真渴望“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胡乱扒拉了几口晚饭后,我和妻子各拿了一本杂志,坐到楼下的绿化带旁乘凉。
背后,国华酒楼闪烁的霓虹灯,扫过熙攘的共享单车、行色匆匆的路人,将夜幕下的右安门内大街平添几分都市色彩。
或许是屁股还未习惯绿化带凹凸不平的石头面,刚坐了一会儿,妻子就站起来,嘟囔道,“要是有个草筛儿该多好!”
“是啊,坐累了,还可以躺在上面数星星……”我笑道。
2
这些年,老家大部分地区都使用联合收割机,机器过后,连麦糠都随风飘走,更别说麦秸秆儿了。估计妻子口中的“草筛儿”现在都很少见了。
回想起那些年每逢过麦,家家都是男女老幼齐上阵,甚至动用亲戚和准女婿挥镰抢收(农村的爱情是不是很苦逼,自己家里麦子摇在地里,也得第一时间为准媳妇儿家先收,准老丈杆子叼着烟袋坐在地头考验你呢)。
记忆中,母亲总会到麦场上挑一些齐整的麦捆掐头去穗。这些侥幸没被碌碡滚子碾过的麦秸秆儿,有的被姐姐掐挺儿编了草帽辫儿,有的就被父亲打了草筛儿。
借着淡淡的月光,父亲先把六根短木头用绳子三三捆住,扭开支在地上,然后把一更细长、更直溜的木头搭在上面,制成一个简单的架子,再把两头栓了小砖头的麻绳搭在那根横木上,大概有四股或五股。
母亲则坐在蒲团上,把麦秸秆儿一绺一绺地用反倒在地上的铁耙子捋个三四遍,去掉碎叶子后交给我,由我递给父亲。
父亲把麦秸秆儿根部对齐,平铺在横木上,先拿起这头的砖头悠到另一边,再弯身抓住另一头的小砖头拿到这一边,两块砖头碰到一起叮当作响,很有节奏。
如此往往复复,眼看着草筛儿在父亲的手中越来越长。
3
上弦月慢慢爬上头顶,四周愈发明亮,也愈发安静。而此时,疯跑了一天的我却渐渐瞌睡起来,摇摇晃晃,惹得父母直笑。
见我实在睁不开眼,母亲就让我躺在已经打好的草筛儿上睡觉。刚打好的草筛儿有些扎得慌,躺上去,暖暖的倒没了睡意。
母亲则说,仰头数着星星就睡着了。也就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传说中的牛郎织女,北斗七星,狮子座。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夜风吹醒了,发现身上多了一条粗布单子。
而父亲和母亲仍在寂静的夜色下,慢悠悠的编织着,砖头偶尔相撞发出的声音,像夜曲,幽远而温馨。
4
阔别家乡近30余年,除了偶尔见到扣大棚、搭砖坯子用的草帘子(大多是稻草编成),就再也没有见过麦秸秆儿草筛儿,很怀念那股暖暖的味道。
当在老同学群里询问谁家还有草筛儿时,大家都笑了,纷纷说30年前家家有。
多想晚饭后,再次坐在大门前的草筛儿上聊天,抢红包;玩累了,三三两两,歪歪斜斜躺倒便睡,半夜被风吹醒,迷迷糊糊撒泡尿,回屋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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