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鸡饭

一个初夏的中午，一场细蒙蒙的雨淅沥着浇灭了夏天那丝将起未起的热意，砸落在空气中的雨滴，激荡起甜丝丝、凉丝丝的味道和青草泥土混杂的芳香。

晓华在自家小院的厨房里忙碌着，伴随着刀和砧板的共鸣曲，橙黄的萝卜、明黄的土豆、青紫色的洋葱和嫩白的鸡肉，欢腾着、跳跃着，分裂成大小匀实的小块。清香、浑厚、辛辣，冲撞着，纠缠着，呼啸着，迅速占领了晓华味觉的感知。

料齐了，起火烧锅。蓝赤色的火焰舔舐着明亮的锅底，油脂噼啵作响，各色材料前赴后继，在交织舞蹈中慢慢绽开芬芳。

“嘶！”晓华倒入锅中半瓢开水，水的加入让锅子暂时安静下来，由激烈的圆舞曲转为低沉的呢喃。咖喱，这位主角最后压轴出场，空气中浓香、辛辣更甚。嗅着着熟悉的味道，晓华回到这个小院一整年了。

窗外的雨仍旧不大不小的淅沥着，雨搭上汇集起来又滴落下去的点点雨水，砸弯了窗下嫩绿的草，惊起了低语的虫。

晓华抬眼看向窗外虚掩着的木门，自顾自的说道，“还好，还不太晚。”说完，笑纹调皮地爬上了他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啪嗒！”电饭煲的开关弹开。晓华打开盖子，米香浓郁，肃杀般的驱赶其他的味道。

“今天的饭她肯定爱吃。”晓华心里想着。

此时他是多么迫切的希望看到那扇门被那个女孩推开，调皮的探出头对他讲“饭做好了吗？”

这个女孩是晓华的爱人，他俩第一次见面吃的就是咖喱鸡饭，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院，晓华为她做的也是咖喱鸡饭。她爱这般浓厚刺激的味道，所以她的爱也仿佛沾染这般热烈的色彩。

三年前，她吃完咖喱鸡饭，用一个湿乎乎、热辣辣的吻从这个小院带走了晓华，来到了那个水泥森林覆盖的城市。

那年，除了身边的她和熟悉的咖喱香味，周围的一切对晓华来说是那样陌生。夜幕降临之际，他俩像鸟儿一样回到的自己巢窠里，透过厚浊的玻璃和深沉的雾气，凝视着脚下这片繁华而荒芜的丛林，形形色色的车子像大大小小的林间走兽穿行其间。

锅子烧开了，汤汁变得更加浓稠。升腾起的热气包裹着熟悉的浓香浸润了晓华的黑亮的眼眸。

该死！这铺面的热气又让他回想起了那天。那是多么平常的一天，他们俩像往常一样蜷缩在那只钢铁走兽的腔体内。感受着它的震颤着嘶吼，在密林中穿行，向目的地进发。

时间流逝，腔体内升腾起的热气撩拨着晓华的睡眠神经。恍惚中，他看到一只锯齿獠牙的巨兽向他们冲来，就像远古时代残存下的猛犸，怒目圆瞪，卷起仿佛可以撼动大地的力量。它吼叫着，撕咬着，扯碎了铁皮的腔体。晓华感到外面冰冷的风吹动，身体在剧痛中打了个激灵，伴着沉重的，清脆的响声，漫天白色笼罩下来。

晓华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这处小院，一切是那样熟悉，一切又是那样飘渺。晓华不知道脑中的记忆是真实还是一场梦境，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又堕入另一个梦，迟迟没有醒来。唯一让他清醒的，又痛彻心扉的就是那个女孩再也不会出现了。

锅子里发出欢快的“咕噜”声，小院在氤氲的味道中变得更加鲜活。晓华抽动着鼻翼，把饭菜的热香和着微冷的空气吸入胸腔。他把两盘咖喱鸡饭端上桌，汤汁包裹着内容丰富菜蔬浸透了每一颗米粒，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饭得了。”晓华低声说，“你何时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