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美好事物破碎的刹那，我们间或能看到世界上最美的东西。那是一种撕裂般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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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展博看到的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这里是沙漠。耳边除了能听到风的低语，再也没有其他声音。目光所至，只有几抹泛黄的绿意隐现在视野里，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也忘记了睁开眼睛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约还听到划拳的喊声。晃了晃脑袋，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沙子很软，脚容易陷进去，不一会儿，鞋子里全都进了沙子。他低着头，看着脚插入沙子里，从沙子里出来，又插了进去，如此往复。这仿佛是一个永不停止的机械运动。

机械？这个词好像有点熟悉。难道我是个从事机械工作的人？也许吧。那我是机械？应该不是，人不应该是机械。人有感情，而机械没有。机械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只有它充分地运动，充分地燃烧自己时，我才可以感受到它的温度。凑过去，不需要紧贴着，就可以感受到它的心跳。但那跟我们不同。我们的心跳里带着其他的东西。

叶展博继续走着。忽然，有个红红的球从远处滚了过来。捡起来一看，篮球？为什么篮球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展博，快点过来，就差你一个了。”

“就是。别总是慢慢吞吞的……“一阵喧闹声从身后传来。叶展博恍惚地回过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沙漠不见了，变成了一座座篮球场，很多学生在球场上奔跑，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那几个人还在催他，他只能小跑过去。

“你怎么总是迟到？我们再打几分钟就要回家了。“说话的大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是，运动的球，运动的人，肢体的碰撞，球划过天际的优美的弧线,再次组成了球场上美丽的风景。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很多人离开了球场，这里也渐渐安静了 “我们也要走了，作业还没有写完。“正说着，他们就离开了叶展博的视线，只剩下抱着篮球，傻傻地待在原地的他。突然，他手中的篮球变成了流沙，缓缓地从他的指尖流了下来。眼前的篮球场，就如水中月一样，变得闪烁，然后消失了。

看着手中逐渐变少的沙子，叶展博愣了一下。刚才那些人是谁？我认识他们？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跟我关系那么好？难道我以前还打过篮球？不管了，还是快点离开这里。

叶展博继续走着。刚才看到的绿色再次出现了，那是一株仙人掌，身上长满了刺。它的颜色不像我们平常家里养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黄绿色，像是为了把自己隐藏在沙漠中。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森林。森林很密，树木紧挨着，遮蔽了天上的太阳，只余逃过一劫的缕缕光线。如果非要做简单粗暴的类比，就好比非洲的热带雨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用顶着炎炎烈日行走了。突然眼前一晃，几位女子把脑袋从树木后面探了出来，脸上表情虽然不同，但眼睛都是弯着的。

“你怎么总是像根木头一样，没意思。“

“谁像你，总是板着那张脸。没有哪个女生会喜欢你的。“

“找到女朋友后，记得告诉我。”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是不是太忙了？那我等你一会。”

“我……喜欢你。“

“我追你……好不好？“

……

待他走近，她们又消失在了无穷无尽的绿意当中。不知怎么了，他开始着急，急着去寻找这几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地上的树叶很多，他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地，她们又出现在了不远处,只是说话的语气变了。

“对不起。”

“不好意思。”

“你是个好人。”

“仙人掌先生，真的很抱歉，我在一天的开始跟你说了这么残忍的事……”眼前郁郁葱葱的森林突然消失，只剩下了漫天的黄沙。

我认识她们吗？她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难道我长的太帅了？他摸着脸上的胡渣子。嘴唇好干，我还是继续向前走，先看看能不能找到绿洲。

于是，他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次，他走累了。他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盘着腿。怎么有些别扭？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不管了，先休息一会儿。忽然，眼前的场景又变了。这次他开始习惯了。

“爱情只是由于荷尔蒙之类的激素而产生的，它们影响着我们的大脑和思维。其他感情也是一样。所以，我们人类充其量只是一个被激素支配的可怜的爬虫，或者是被激素控制的机器……”教授滔滔的话语在叶展博的脑海里回想。此时，其他同学正坐在阶梯教室里认真地听教授讲课。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冲动，想冲到教授面前跟他理论，他的说法是错的。可不知为什么，另外一种力量把他死死地按在座位上，让他没有机会破坏这堂课。

忽然，场景又变了。这一次，他坐在天台上，旁边是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

“你看上的那些人，我已经帮你搞定了。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过去。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钱摆平不了的。如果有，只是钱不够多……”

“感情不是。”叶展博突然开口了。

“你也就现在还这样想。等你见到她们的时候，说不定想法早就变了……兄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说完，这个男子起身离开了。

良久，他才起身，继续向着未知走去，只是现在走的路，似乎更加漫长了。走着走着，眼前的场景又一次变了。他走进了一片墓地。墓地用砖头围了起来，砖头已经被刷上了白色。墓地不算大，长满了草，中央是十几堆坟墓，同样是用砖头砌的，同样被刷上了白色。闻着周围飘来的香燃烧的味道，他默然地站着，看着坟墓。过了一会儿，这片墓也化成了黄沙。

这一次他没有停留在原地，继续往前走。不一会，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浓浓的绿。那是绿洲，他的目的地。那里除了一圈的生机勃勃的树木，在中央还有一片宝蓝的湖。湖边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阿兹海默湖

湖面很静，没有一点的波澜。他走到湖边，蹲着，看着湖面。忽然，湖面出现了篮球，大高个，女子，老师，同学，父母……这些角色不断地闪烁在湖面上，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就像一长串胶卷拼接成的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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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他的脸颊湿润了。眼泪无声地滴落在湖面上，打破了湖面的平静。湖面上的电影消失了，只剩下了记忆的碎片。

听，碎片在无声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