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台

鸣凤台

引言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来到了江淮的清风山。据说山上有一个鸣风台，风景殊美。附近有个小寺庙，那里供奉着当年抗清义士的灵位。可惜厢内建筑颓朽，画壁剥蚀，其中一位年青英俊的形像引人注目，下面标记着他的名字，但字迹模糊，不甚看清。可我摩挲再三，不觉惊楞万分，刘明子！与我的姓名一字不差。天下同姓同名的多矣，然而此时此境，我竟灵魂震撼！

这时，一个身披袈沙的老僧飘然而来，他递给我一支古旧的竹笛，让我拂尘吹啸••••••随着悠远，飘渺的声音，r倏忽 我的记忆如清泉淙淙而来••••••

01章童年难忘

我出生在四百年前江南的一个小镇上。祖辈三代都是读书人。先祖曾经在明万历二十年当过礼部待郞，也算准三品大员，但到了祖父一代家道已经衰落，仅留下一幢大院，十多亩薄田而已。

父亲天性聪慧，但热衷于老道之学，不以功名为念，整日在附近玄妙道观厮混，气得爷爷教训不成，断绝他经济上的供应。每逢吃饭时，母亲总是叫下人去道观送饭。后来我长大了，就一个人偷偷跑去看望父亲。我带去母亲裹好的粽子，父亲吃得可香哪，一边吃一边问我祖父和妈妈，其实他挺想念家，但怕回去爷爷又要叫他读四书五经，让他做八股文，去考取功名，他浑身很不自在。尽管他不想仕途，但对我却教导要好好读书，不要调皮偷懒，惹爷爷妈妈生气。

住在我家院子对面的有位年轻夫妇，是刚从河南洛阳搬迁过来。据说是原来的房主沈大伯的亲戚。男的三十出头，生得鼻直口方，谈吐不凡，整天盘腿读书。他也姓沈，字元龙，爷爷说他单凭相看将来是干大事业的人，妻子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为人贤惠，绣得一手好针线。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小名叫凤凤，聪明伶俐，十分可爱。她从进镇的第一天，就跟我淘气去捉树上的麻雀，后来又在小溪边俩人去用网捕小鱼,玩得十分开心。

说来奇怪夫妻俩非常开明，从来不干涉女儿活泼的天性。倒是我爷爷有时要管束我们的行动，可她娘说，让这丫头跟明子野去吧，小孩子玩玩长得快！

每当夏天午饭时分，当各家饮烟突突，俩个母亲就分东西田垄来唤我们吃饭。我和凤凤就躲藏在河边的大橘树后面，双手蒙住眼睛，被她们一人一个捉到家里的大桶里洗澡。我怕洗头，嗷嗷地直哭，而凤凤则咯咯大笑，原来她娘在给她胳膊骚痒痒，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子内荡漾着，连爷爷也拈着胡子笑道，瞧这个孩子疯的•••••••

光阴荏苒，我到了八岁那年，眼看爷爷要送我去私塾读书时，一次我带着凤凤去道观，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那天下午，天色阴沉，雷电闪闪，瞬时乌云密布，大雨滂沱。凤凤吓得抱住我哭了起来。我强装好汉，其实心里非常害怕，赶快躲进了山坡上的一个太虚洞内。

这个洞颇有来历，里面绘有太极八卦图案。还有一块阴阳石头，据说当年玄妙观的太虚法师就是坐在这块石头上羽化登仙的。因此一到农历寅月十五子时许，一阳萌生之时，就有道士来洞里闭关。功夫好的能蹲上三个月，出来时胡子长成青草了。功夫差的道士，打坐了一天一夜，就熬不住跑了出来。为了蒙骗师傅，第二天又装模作样进去。我小时调皮，常常进去捣蛋，道士就吓唬我里面有大蛇，小心把你吞进肚子里。可是我不信，常常手持竹竿，闯进洞里,到处乱戳，一次父亲忍不住打了我一顿屁股。

可如今风大雨骤，刚进洞口，幽黑一片，怪吓人的，寒气沁肤，我 和凤凤紧紧抱在一起，她哭得直呼爸妈，这次的真的后悔带她出来了，一边安慰一边答应把我的一对白眉小鸟送与她。凤凤方才止住啼哭。就在这时，响起一声霹雷，透过电光一条青斑大蛇顺着脚下溜过，我俩吓得魂飞魄散，哎的尖叫着昏厥过去。

恍惚在梦中，有位白胡子的老头在给我们服药。后来我和凤凤都长大了，她离开了我，跟着父母去江口码头，乘上了一艘雕龙画栋的船舶，她向我挥手帕，我疾步沿江追赶。突然一个巨浪打来，船舶被吞噬了••••••茫茫江面变成了一片平原。我好像行走在夜空下，明月高高照，前方出现影影幢幢的人群，原来凤凤被一伙强人掳去正在服苦役。半空中仿佛传来凤凤的声音，明哥解救我，••••••••

噩梦蓦然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妈妈的怀抱里。

好了，苏醒过来了！

爷爷抚着我的脑壳松 了一口气说。

没有关系，小孩受了点惊吓，休息几天就好了。

只见一位郎中又搭了我脉说。

爷爷送走郎中，我还惊魂未定地想着梦中之事。

凤凤

我低声念叨她的名字。

她在家里，没事的••••••••

母亲安慰我说。

没事就好。我说出这句超出实际年龄成熟的的话。通过山洞历险，我觉得自己长大了。我恍惚感到冥冥之中，自己与凤凤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个女人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整体。因此以后发生的波折和坎坷，我无畏无惧，坦然面对。

        02章    风云突变

凤凤是十五岁那年离开清河镇的。她走得十分匆忙，来不及告辞，等我再与她相见时，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那时明朝灭亡，吴三桂带清兵山海关入境。清河镇离南京不远，风声鹤唳，难民不断涌来，人心惶惶。这时玄妙观的有位法清道士，为人耿直，武功高强，有一腔报国之心，他追随当年李自成的旧部，悄悄地拉起了一支抗清队伍。除了道长悟慧法师外，差不多道士们都参加了队伍，连我从来不关心政治的父亲也偷偷瞒了爷爷，脱下道 袍，操起了长矛。在道观后的山坳一块平地上，成了演武场，几百号人手持兵器，聚集一起，喊着口号，摆开架势，威风凛凛，大有与清兵决一死战之态。

这时我才真正见识了法清道士的高超的本领。他利剑出销，气贯长虹，动如脱兔，跃似猿猴，一米多高的土垛轻轻纵过，轻功好生了得。我恨不得当即拜他为师，也好在小伙伴面前显露一下。

但我根本没有想到危险悄悄来临。凤凤父亲仿佛意识到这个抗清小镇将有灭顶之灾，他在晚上找到我爷爷，叫我父亲还是退出队伍，带着全家随他一起去淮北落脚。他说，清兵如虎狼之师，大明气数已尽，改朝换代不可避免，如贸然抵抗，无疑以卵击石••••••

也许他的话说得直白些，刺痛了爷爷作为大明臣子的气节。他婉言谢绝了沈家的好意，说男儿保家卫国是大义，自己这把老骨头也同小镇同存亡了。沈元龙知道自己说不动爷爷，也不去再找我父亲。临走前，他托娘子给我母亲送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家去处的地址，说危难之时可去那里安身。

现在看来凤凤父亲可谓是一位有先知先觉的政治家，也是一位对我家很有情义的邻居。可惜当时爷爷误解他贪生怕死，在众人的唾骂下，他们全家在一天深夜匆匆地离开了清河镇，开始了逃难之旅。就在次日，清兵的三百铁骑外加一门山炮，将清河镇围得水泄不通。

当我得知凤凤离开的消息，早就人去楼空了。我捧着她留下的那只鸟笼，一对白眉已被放生，空空的鸟笼让我痛不欲生。我想沿着镇口的那条小道去追寻，娘劝阻了我，她对我说，儿啊，你别难过，等这场劫难过去以后，你会去凤凤那儿。现在我们全家只有她才是最清醒的人，她知道沈伯伯不会骗她，一场大祸已经临门，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清兵来了，如何保全我的性命，她已经将后院的地窖进行了清理，并用杂物作了掩遮，反复嘱我紧急危险时躲进地窖去,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那时，毕竟还人小不懂事，只觉得刀光剑影的好玩，很有刺激。但待清兵的炮声轰响，一队强悍的汉子闯进镇上烧杀掠夺的血惺场面，把我吓昏了。我和母亲来不及躲进地窖，四五个散兵就闯进院子，一把大火点燃了书房，可怜的爷爷，再也没有出来。

他们发现了年青的女人，淫笑着朝母亲扑来，将她拖进了房间，我哭喊着用头撞翻了一个胖子的肚皮，又用牙齿咬痛了一个瘦子的手臂。胖子起身拨出了腰刀，这时母亲跪了下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中年男子，手持长矛冲了进来，一枪刺进胖子的胸脯，又一脚踢倒瘦子，用长矛结果了他的性命。

我做梦也没想到父亲会出现，而且以这种英雄形象展示在我面前。许多年以后，每逢我回忆父亲的时候，这难忘的一幕就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他又想去书房去救爷爷，可一根烧焦的柱子砸中了他的脑袋，鲜血汨汨地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娟，快带孩子去地窖，不要顾我！

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

又有一批清兵涌入了。我被母亲推入了地窖里，自己却中箭倒在血泊里。当我傍晚从地窖出来，只见父母手攥着手双双横躺在院子的石板上。只见娘一手上有一张纸捏着，正是沈家伯伯的地址。

这时我还不知院子外惨烈的情景。清河镇后来的地方志有这样一段记载：•••••是夜正是农历四月十三，月亮血污，横尸遍地，鬼哭狼嚎，惨不忍睹••••••(末完待续)

鸣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