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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父面对眼前的儿子,心里感觉是复杂的。时常占据他心间有一种生物感觉。如同老母鸡看着翅下小雉鸡的怜爱感,同时,也还有一种要让孩子具有超出同龄人之上能力。随着昭父发际线如退潮的海岸线,露出沙滩色后退的头皮,他的孩子昭海从童年到少年,又从少年到青年,昭父对儿子后一种能力需求就愈加强烈。尽管儿子在年龄上已经迈入成年,但在昭父看来,昭海只是名义上的成年人,离真正能掌控一个集团企业还差十万八千里。
昭海有些叛逆的性情,有时让昭父寝食难安,甚至于无奈。就像自然界的花草,同样的日光雨水,长势有壮有弱,这都是无法强求与干预的。
昭海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并没有像旁人小心谨慎,他只感觉到了一个心理活动的测试场,还是比较放松的。他先看到父亲泛黄脸色的轮廓,还有他抽动一下嘴唇,想表达一种内心对子女本能的关切,然后,就是白色瞳仁间的黑眼珠,一下散发出理性冷峻的目光。
可很快,昭海的眼睛,被他的准后母所吸引。晚上,梅女士略施粉黛,她的头发平时是自然散落的,可眼前却盘成了发髻,配合淡淡的红唇,脸上涂抹能遮掩稍稍失去水色的粉底霜。昭海想:见鬼,晚上她也打扮,弄得父亲对她神魂颠倒,差点也感觉是看到了一幅半裸半露的西洋美女画。
昭海一想到只身在外婆家养病的母亲,心头便消磨了梅女士对刚成熟青年男性视觉上的冲击。谈到对女性的反感,可让人想到商朝的妲己,一下把思维的空间扩展到千年。昭父经常对儿子有所训诫,梅女士多次当着昭父也袒护过。可先入为主概念,在昭海脑中根深蒂固,并没有感激之情。昭海把目光重新转回到父亲身上,便问安道:“爸爸好,我回来了!”
昭父直腰欠起身,看着儿子道:“我打听过了,据你们学员反映,研讨会早在三天前就结束。班上并没有搞什么社会调研活动。现在厂里事情特别多,你不及时回厂?要知道,你的人事岗位非常重要!”
这人事的岗位,也是昭父对儿子特意的安排与培养,虽然昭海是学经济的,但昭父觉得任何一切工作,都始于人际。
昭海一听就是责怪的语调,也许作为一个普通员工,昭父并不会马上责备。或者反过来,从昭海的角度,如果也是普通员工,对着老板训责,会毕恭毕敬表示诚恳接受,换句话说,就是心里有些怨言,也不会在脸上表露。
“我用PP机回过了,大致的行程你都清楚。”昭海道。
在昭父看来儿子是在狡辩,他说:“三、四天下来,你就没时间打个公共电话过来?难道像你这样级别的人,我还要给你配个大哥大不成?”
昭父说完习惯性地抬手拿起桌边黑砖头一样的大哥大,往空中挥了挥,又继续道:“连小车司机程华都知道加班加点,没有怨言,没有报酬。榜样就在你眼前。”
当时,昭父手里的大哥大是奢侈品,入网办号就需两万元一部,它拿在手里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小车司机程华,就是在江海码头要接昭海回厂,而昭海被躲开的司机。他是梅女士与前夫生的儿子。由于梅女士前夫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他俩的婚姻曾是形势需要的结合。梅女士成分不好,是富农出身,而她的前夫是雇农,因时代需要而结合,也因环境改变而解体。程华幼年一直跟老爸生活,梅女士到乡下务农改造,程华是一个顽皮学不进去的孩子,并没有受过良好教育,他父亲病故后,与母亲一起进了钢厂。受过一些苦难的程华,经磨砺后,在为人上比昭海成熟。
“你可以提前收小程为干儿子嘛,这样我也有个弟弟了。难道还需为不付加班工资的老板高唱赞歌吗?为自愿不领加班工资的员工弹拨颂辞吗?都神马(什么)年代了?”
梅女士看到事情扯到自己孩子,便赶忙从牛皮椅扶手上起身,对昭父说:“你不能这样,见了自己孩子,一出言就是满口怨气。你对别的员工也没这样过呢。小昭这孩子没什么不好,好读书,在厂里也是受人尊重,是得到好评的管理者。”她对着昭父的使眼色,昭父一下就软下来了。
“爸,我这三、四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呢,也路遇台风警报,哪有什么固定电话打。明天厂里要对报名入职的员工开考应试,我虽已拟定好名单,但我想临时向您推荐一个人,她曾做过乡村代课教师,就报选应聘咱们厂部大楼前台女接待员吧。我想,你会对她满意。正好那个岗位空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昭海道。
“人事工作上我不便干预,还有董事会和股东把关。”昭父口气松了些,道:“还能时时想到单位的事情就好!”
昭海觉得,看来很麻烦的晓红姑娘应聘的事,就这样轻松搞定,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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