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

现在想起昨晚那几个小时，我还是有点发怵，因为今晚还有一晚。

和苹果说了会儿话，我就带着妞妞到她和三姑睡觉的房间里睡觉。真正的挑战开始了。晚9点15分。

我和她躺在床上，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看我，小脸上没有笑容，小嘴里说着“我想奶奶了”。我回到“你想奶奶了。”

这小人儿把右手食指放嘴里一下，在我额头上点一下。嗯，这口水跑到我头上了，我心想。就在自己头上被她点到的地方点一下，点到她额头上。如此反复好多次，看看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我问她在干嘛，她说在玩。哦哦，好吧，对她来说，这就是好玩的事情呀。

我就试着挠她，她一边躲，一边格格地笑起来。我好喜欢她笑呀，那笑声清脆悦耳，满是生命的甜。

想着时间不早了，我说：“妞妞，咱睡吧。”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她立马想起奶奶了。小嘴儿嘟起来，小脸上没有了笑，“我想奶奶了。”“你想奶奶了。”我回应到。

“姑姑，我想奶奶了，你给奶奶打电话吧。”那时候正好老公发来视频，聊了有十几分钟。我于是给老公说了下，挂断电话，打给三姑。我想大概和三姑视频了，她就能睡着了吧。

视频请求发过去，三姑接住，不到一分钟就挂了，说是那边信号不好。她买的卧铺，我想车厢里的人可能都睡了，很怕打扰到别人休息。一会儿三姑发来语音说“那边信号不好，不能视频。”妞妞听了，对着手机，给三姑发语音“奶奶，我想你了，你快点回来吧，天都黑了。”三姑回过来，“奶奶一会儿都回去了，带着姐姐，你乖乖听姑姑的话。”哦，忘了说了，妞妞给我叫姑姑。

就这样，发了好几条语音，妞妞还是没有等到奶奶回来。我想拍她后背，让她舒缓下情绪，或许就睡着了。这次她没有像早上那样，拍着拍着就睡着了。

期间，或许是拍后背的缘故，她的小肚子里发出肠子蠕动的声音，她也听到了。过了不久，“卟”放了个响屁。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俩都笑起来了。听说睡觉前不能让小孩子很兴奋，不然不容易睡着。我心想，哎，我在干嘛呀。笑完不久，她还是想起奶奶了。

虽然她大眼睛一睁一闭，眼神里困意满满，但心里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是清醒的。终于闭上眼了，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儿，感觉时间都超不过一秒。她就睁开眼睛了，坏了，我想，这一看就是很清醒的样子。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困得不行，闭眼一小会儿，精神就回来了。妞妞就是这样。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让她闭上眼睛呀，我心里大叫，但为时已晚。

“我想奶奶了，姑姑，你给奶奶发视频。”妞妞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的大眼睛里有些血丝，张着小嘴儿，直喊着“我想奶奶了。”我回应着“你想奶奶了”，然而我总觉得这样是没有用的，因为那几个小时里，她不断说这句话，我不断重复，但也没有止住她的伤心和痛哭。

不光是说着，她爬起来从床上下到地上，就要去开门出去找奶奶。我坐起身，看着她站在门口，哭喊着找奶奶。我试着走过去，拍她后背。她小手摆着不让我碰她，于是我就退回到床边坐下。

“姑姑，你带我去看戏的地方找奶奶。”“奶奶不在那里。”“奶奶在那里，她会和我一起回家。”她固执地说。嗯，妞妞，我该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我坐在床边，困意夹杂着心疼，不知道做什么。

看我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也没有坚持要开卧室门。“你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能感受到奶奶了。”我这样对她说到。“不能。”她一口回绝了，从站着变成了蹲在地上。她面前是个衣柜上的长穿衣镜，她蹲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嗯，好吧，你说不能就不能。”我在心里说，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来的话了，可她还是不能理解。我看着这个小人儿，眼神里困得像要睡着，小身子一晃一晃的，我生怕她睡着不小心摔倒。然而，并没有。她蹲在那里，哭着，眼神儿瞌睡着。

门外传来一辆三轮车过去的声音，轰轰轰。“我要奶奶。”妞妞大哭着，嘴里还说着这句话。我慢慢有点头皮发麻，大概我有点困了，毕竟大晚上就是睡觉的时候。

眼泪鼻涕顺着她的小脸流下来，她还是不肯从地上站起来。“要不你在地上，姑姑关灯睡觉了。”说着我起身关了灯，房间里一下子黑乎乎的。妞妞哭声更大了，我又赶忙开灯，怕吓着她。

脑袋里模模糊糊想着，她妈妈外出打工的时候，妞妞也这样哭着的吧。好不容易和奶奶很亲密，又有着这样的时候。她小小的心里，怕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吧。孩子的情感很真挚，她的样子让我觉得我明白了撕心裂肺的感觉。这大概也是成年后，我们很容易陷入那种感觉中。就是抓住一个自认为很能带来安全感的人或者物，死活都不愿意丢下，就要拼命抓紧。

怎么办呢？回应着“你想奶奶了。你要奶奶了。”妞妞还是不能回到床上睡觉。嗯，好吧，我假装睡着吧，不理你了。

我躺在床上，妞妞说什么“我要奶奶”，我也不回应。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大概她见我不回应，走到床边，趴在床上，嘴里说“我要睡觉。”

我一听，这几个字真是犹如天籁呀。我如蒙大赦，赶紧爬出来抱着她。她躺在我怀里，眼睛还是勉强要睁开。睁开合上，睁开合上，终于抵挡不住困意，闭上了。她小小的身子全都是汗，凉丝丝的，从胳膊到脚上。这啥用了多大劲儿呀。我看着她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哭红的小鼻头，慢慢拍着她后背。

得，她又差点儿醒来。这次，她从我身上下来，躺在床上，还说要盖着小被子。那小被子并不薄，盖着不热吗？我问她热不热，她迷糊着说不热，执意要盖在身上。我就帮她盖盖好。

她终于睡着了，我摸了摸，她身上都是汗。轻轻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我走出去，想去苹果的房间里拿她那个小薄被子。结果苹果房间的灯已经关了，我只好拿起床头的单子，给她轻轻盖上。

我的睡衣却跑走了些，拿起床头充电的手机一看，11:04了。我给老公发了个信息说，她终于睡了。翻了黄仕明老师的一个关于减肥屡次失败的视频，我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