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墙的“嘿嘿一笑”
西安,是一个即能让人多情,却也让人纠结的城市。多情,并不是自作,是这座古城承载了太多的历史重叠,一种性格上的粗燥风格以西安的灰色城墙圈出了中国历史一份特有的情怀。人再粗暴,也需要关怀。这种情怀因古代地域的封闭又多了一些释放,表达力从兵马俑埋藏的深度为唐宋以前的历史写意了这样一种表情:它冷漠并不深刻,沉重却不悲感,有力地穿透一切想象达到目标。笑容无法领会,却有着一种征服欲隐含着的温情,脉脉地在关中黄土大地上给民族命运构筑了短暂的辉煌。但是,那种辉煌,我并没有看到,我只看到秦始皇的长戢把历史的美妙画卷刺的粉碎,而后留下了原野的凸显苍白。
同一幅面孔表情的兵马俑,在我的记忆中成为一种符号。这张西安城市的名片,用此景把历史拨开云雾,去想象秦朝的天空。无法产生丝毫感觉,那是泥土的艺术,任何色彩在历史的不可捉摸中褪色,唯有一种外形,那种表情让今天的人看起来,我们曾经拥有的不过是时间漫长的积累,而时间不太可能完美解析过往,所以,在西安谈历史,似乎又有些多余而不自量力。在西安博物馆看对于西安这座十四朝国都历史城市的论述,让我的多余没有了强加解释,秦朝的所谓统一也只有13年,而后大概三分之二的朝代更替大都5年,最长的,最为辉煌的朝代就是唐朝,因而,应该把视角倾注在唐朝这个由青灰转而红黄的历史色彩审美上,也让西安多了很多表情。我从钟楼、鼓楼的身边走过,略过兵马的厮杀声,懂得历史的厚重在哪里?中国的苍白在哪里?这厚重绝不是时间,是历史的温度把中国人的情感激发出质量;苍白,并非没有色彩,而是由历史的空洞在这些建筑物前重新构图,重新让一段我们既可以自豪,也可以反思的历史哲学在曾经的城市经历中,如朝阳变幻。正在发生的,不是历史,也或者对于明天就是历史,城市的名片是历史,人的名片是性格。看到鼓楼某一处的墙漆被岁月的风蚕食掉了,所以,性格虽无法改变,但可以重新塑造,可能继续升华。西安的性格是敦厚的,有如秦腔的豪放,清晨粗狂,有些声嘶力竭的歌声穿过护城河,掠过城墙,把这座安睡了太久的城市唤醒,需要一种力度来重新感受那份辉煌,遗憾的是,在现代文明的演绎下,这力度只能是歌喉,历史虽在进行时,但历史从来无法唤醒,无法重复,难堪的成为笑容,那种很别扭、无可言状的笑容在历史基因里只能用一种乡音唱诵,它是连绵的秦岭,在时空中横跨了中国历史的漫长而无解的征候。西安,像辛弃疾的词永遇乐“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如今,君不见了。曾经在西安的城墙内生活了小半年,青灰色的城墙把我“禁锢”在一种命运中,在城墙的门洞底下,我也粗狂,我也如秦腔的长音缭绕,在穿越,在纯粹里把人生放肆的只剩炊烟。“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多少种情怀,在此处研磨,非但秦韵,不是唐之华丽,而是情中唤起无留处,哪管白发生?
城市的审美能力,大底上来自于这座城市的历史哲学。在西安钟楼东南西北四条主要大街走了一圈,直到南门,才看出历史韵律。再建的古建筑总感觉在色彩上丧失了古代文化的韵味,有一种历史的韵味是色彩的时间磨砺的纯然,如北京新建的永定门城楼,也是偌大的广场,但实话说那个仿制品只能印证当年梁思成的伟大判断及预言,那眼泪也只是白白流淌了一会,让今天的人们拿来温情地感动当下。没有任何历史可能重新原封不变地来过一场,何况建筑。无论在其中加进何种材料,味道就是如此,一个很好地厨师炒过的每一道菜品都不会完全相同,这就是人文的规律。因此,我再次走进西安,大都走进那把历史凝固的地方,如大雁塔。我不是过客,我是审美的主角,穿越历史的角色在塔的外墙边成为“痴客”,再次感悟宗教。畅行与凌乱的人群中间,嗅觉着历史的味道,这味道是一种沧桑的气魄,它来自泥土,被晚霞的光芒印出的轮廓,始终在一条让人充满遐思的路径上,雕琢着西安的今天,恰恰也是这份刻意,当我们几乎沉浸在大唐曾经的辉煌中陶醉,陶醉出另类的自信。从远处望进去,这深邃就是色彩,天然而干净。为了这自信,我把大唐末期的混乱不堪完全忘却,只记住这样的色彩历史,随着光阴,依附在大雁塔上,我的思路就是刻度,在每一秒夕阳的快速移动中,躲避黑夜的徘徊。实在想不出来,当时唐朝华丽的服饰与恢弘的殿堂与这个泥土木质结构的大塔有什么审美上的联姻,它古朴的如时间的雕塑,永远定格在这个西北的曾经繁华的土地上,让如今的我瞻仰,我只会瞻仰一种宗教,这宗教的每一尊佛都会有鲜活的完全不同的笑容,让我眷恋。在这里历史没有延长的必要,它看待的今天的方式也是无动于衷,由此产生的所有联想,被今天仿制之后,其实,也就无法再来歌颂什么,满载的只能是深深的遗憾,遗憾在历史的重叠轮回里,一句深刻的佛号,想必也就把一种浅薄,化在了从古刹里不曾传来的钟声,从未听见过,也从未响起过。通过西安漫长的历史时间,来感动今天,虽很无奈,但对于我这样不是过客的人,会把时间的眼界看的更长。
我曾经与一位陕西朋友聊天,聊到陕西人的特点,他跟我说,陕西的文化用一句话而言,就是“嘿嘿一笑”。我思索了很久,这个“嘿嘿”很形象地比喻了一种人文文化的内核,中国传统文化的种子里其实也有这样的特性,就是整体性的思考方式作用于细节,不可言说,也无法明说,我们欠缺的逻辑思辨的分析能力其实把我们的本质定位于“圆方、大小”之上了。我们看中的只能是结果,而从来无法深入解析细节,我们粗糙的特点在享受情感的特殊内质上总不尽人意,这干扰了我们良好的人际关系,人际关系在粗糙特点的语境上,往往顾此失彼。整体性哲学理念的构建,只有“排他”才尽可能纯粹。并不尽然的是,当我走在被四周城墙围住的城市里,那是多情的,却不纯粹;那是满含自信,甚至有些矫情的,却缺失深刻。那只有面,而没有点,无法陶醉般的微笑看待今天,却不凡“嘿嘿”地让我们不明就里。无法把握细节,却也在其中寻求“逻辑”。
但我相信,热情,会冲破城墙。这是对于历史宽容而理性的认知。
西安,成为情感的某种归宿,于我而言,那是书院门里曾经积淀的文化。那份不经意的写意,从蔚蓝色的天空底下,只需要纯粹。爱恋,从不需求历史的包袱,它是充满生机的,它分析历史,但始终仰望今天的阳光,阳光洒在一眼不会望穿的城墙上,让灰色发亮。我没走过这城墙,但我走过了这样一个历史,是我的,也不是我的,脚步,卷起尘埃,但我心无物,情感在化开,化在老子的路程上,由此处寄托。
真的,无法很好写意西安,而我也不会在这座古城里“嘿嘿一笑”,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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