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进门，春玲冲余国强说了声先生您好，便开始迅速背诵烂熟的台词。
我是在校大学生，假期勤工俭学做产品推广，今天推广的是公司最新的清洁产品，非常好用。可以清洁电脑键盘，皮包，皮鞋，手表……
说着春玲瞅了一眼，余国强穿了件短袖T恤，两只手腕都裸露着，没戴手表。
顺着衣服看下去，还好，穿了皮鞋。
于是春玲把包往地上一丢，蹲下来利落拿出清洁剂和一块软布，半跪在余国强跟前，开始擦他左脚上半新的皮鞋。
不是什么好牌子，皮子轻微皲裂了，鞋跟上沾了一层尘土。
春玲沾着清洁剂，三下两下，就把鞋面擦出了亮光。
这时，余国强的左腿突然嗖地向后撤去——从春玲进门到此时，不到一分钟，余国强基本在半懵逼状态。
直到这一刻，春玲伸手扳他的脚腕，余国强才反应过来，左腿本能往后一缩，说你干嘛干嘛。
春玲拿软布的手落了空，蹲在余国强跟前抬起头来。
进门的时候，春玲就大致打量了余国强两眼，四十岁的样子，再普通不过的相貌。不好看，也不算难看。
个子应该不高，坐在那里，更显低矮。
头发是染过的，墨黑色。或许有些早白，这个年纪的男人，还不到染发的时候。
蓝色t恤，黑裤子，黑皮鞋。
质地都一般。
余国强也在怔怔打量春玲。
看年纪，她倒是有点像在校大学生，农村出来的那种，五官倒是清秀，但气质非常平实。有点瘦，有点文气，穿件牛仔裙，扎个长长马尾辫。
唯一的特点，是胸部很丰满，跟她略瘦的身体不太对称。
余国强刚从镇上调到县文化局不久，镇上没有这样搞推销的，但他多少也知道，就是有点纳闷，文化局虽然不是什么严谨机构，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机关单位，门口保安看着也挺严实的，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春玲依旧蹲在那里，走进来的啊。
保安没拦你？
拦了，问我找谁？我说找领导，约好的。
余国强愕然，这就让你进来了？
春玲笑起来，对啊。
春玲一笑俩酒窝，比不笑的时候生动好多。
余国强就明白了，没准她就是这么笑进来的。
心里生出来一点不屑，说谢谢你啊，我不需要这些，你去别处吧。
暗忖，大学生，骗鬼呢？
春玲固执地蹲在那里，不需要没关系的啊，我帮您把鞋擦完吧。
又抬手探身去扯余国强的裤脚。
幅度有点大，牛仔裙上面的扣子突然蹦开一个。
余国强一低头，就看到春玲左侧的胸，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了一多半，白花花晃了一下眼睛。
余国强的腿再缩不进去，硬硬被春玲扯了出来。然后一手按着余国强的左脚，一手非常地将他的皮鞋擦了一圈。她半露的左胸随着手臂的动作颤悠悠地晃着。
余国强愣怔地看着那只锃亮的皮鞋，小腹部一紧，下身突然硬了。
余国强蹭地站起身来，手臂哗啦掉了桌上的笔筒，里面的文具稀里哗啦散落到地上。也顾不上了，说别擦了不用了，那个……你给我留两瓶我自己来。
春玲仰起头来看了余国强一眼，那一眼，从余国强的面部，一直看到他腰带下面、明显凸起的部位。
然后春玲缓缓站起身来，说，好的嘛。然后从包里摸出两瓶白色包装的清洁剂，公事公办地对余国强说，现在是活动价，买一瓶送一瓶，每瓶199元，很划算的。
余国强手忙脚乱地摸出200块钱放桌上。
春玲从容地把钱收了，先生您要发票吗？
余国强摆摆手，不要的。
好的。春玲说谢谢您。
但并没急着走，蹲下来把笔筒散落的物品收拾好，重新放到桌上。然后把笔筒里一张余国强的名片拿在手中，先生我加您个微信，我叫春玲，如果日后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然后走到门口，回头笑了一下，露出俩酒窝。
余国强那个地方还硬着，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2
一个下午，余国强懊恼无比。41了，自己都意外会出这样的事儿，冲动来得那么迅猛尴尬，那么无遮无拦。
他跟老婆方芳，半月都来不了一次了。
这真是见鬼了。
余国强弯下身，把另一只皮鞋擦了一遍。然后他确定那两瓶200元的清洁剂，成本不会超过10块钱。
只是没想到，小腹的抽搐一直延续到了晚上。
最后，余国强不得不把方芳扳过来塞到了身下。
方芳极其意外，前几天刚做过一次。一边迎合着一边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去慢一点。
余国强也不啃声，满脑子都是春玲半露的白花花的胸部。
就那么闭着眼睛，竟然做出了久违的风生水起，做得方芳惊讶得啊了好半天。
然后一睁眼，余国强整个身体突然软下来。
方芳年轻时候也是丰满鼓涨的，如今下垂得厉害，如果不用文胸兜着，真是不堪看。
余国强地了个身。
方芳心满意足地去冲澡了。余国强也懒得动，摸过来床头的手机，便看到了春玲请求微信好友通过的消息。
头像是本人照片。
余国强犹豫了半天，手指一戳，点了通过。
然后她翻了春玲的朋友圈，看到她在朋友圈里卖很多东西。
清洁剂、保健品、茶叶什么的……
春玲却没主动联系余国强，半个月后，反倒余国强鬼使神差地主动给春玲发了微信，问她，茶都是什么茶？
春玲很快回过来，红茶绿茶白茶黑茶花茶，余先生您要哪种？
余国强说，绿茶吧。
春玲说碧螺春、龙井、毛尖……下午我都给您带点过去。
余国强说，好。
春玲是快下班的时间过去的，进门跟余国强说，这次我说来找您的，保安客气着呢。
余国强打量春玲，穿了白色有点透的上衣，很短的紧身短裤，箍着臀部圆滚滚的。
余国强要了一提碧螺春。
办公室里放了点私房钱，不太多，付了账，一半没有了。
竟然也没心疼。
给钱的时候，余国强心思一动，把钱塞进春玲短裤的裤兜。
手往外抽的时候，被春玲按住了，就按在她的臀部。
那是一个明确的昭示，余国强硬得水到渠成。
然后就在下班后余国强的办公室，抵着办公桌，余国强褪下春玲的短裤，两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箍着春玲的腰，急速地宣泄了鼓涨的欲望。
时间并不长，心里绷得紧紧的，这有点疯狂。
也不过几分钟，余国强上了巅峰。瞬间觉得曾经按部就班的人生也跟着颠覆了。
有生之年，余国强也偷偷摸摸干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比如勾心斗角什么的，但从来没这么疯狂过。
又疯狂又过瘾，就像亲手把粉饰的虚伪一巴掌打碎，还原成一个最真实的带着兽性的自己。
身前的春玲发出满足的低低的一声叹息。
余国强贴在她耳边说，妈的，你算把劳资拉下水了。
春玲趴在桌上咯咯笑。
笑了一小会儿，摸过余国强桌上的纸巾清理了身体，说，我先走，省得给你惹麻烦。
余国强把裤子拉上，脑子清楚了些，说，对，你先走好了。
春玲走到门口，回头跟余国强说，下次直接找我好了，别买东西了，没啥好的。
然后在春玲走了之后，余国强扒拉出来半盒烟，点上一支。
余国强已经戒烟大半年了，突然就想抽一支。
突然就觉得，那些所谓不好的东西，有时候来那么一下，还是很过瘾的。尤其是对了路。
就像有的男人抽中华，有的抽三五，有的爱喝茅台，有的偏好二锅头。
从突然僵硬的那一下子，余国强就知道了，春玲的配比，对了他身体的路子，碰上了，非得这么来不可。
3
余国强那点私房钱，俩月没过就在春玲那里花光了。
但他有点没想到，没了钱，春玲的热情骤减，喊她开房，竟连着回绝了两次。
余国强就有些恼，第三次，勉强春玲跟他开了房。却就余国强兴致勃勃地做着时，春玲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
余国强没挡住春玲的手，她还是摸了起来。
然后，春玲开始随着余国强撞击的节奏跟对方说，啊，对的李总，铁观音是吧？500一斤那种……4斤啊……哎呦好的好的……
余国强一巴掌把春玲手机打掉了，停下来骂道，你还真是卖的啊？
春玲说，对啊，你知道的嘛！
余国强说，年纪轻轻的，你就不能干点别的？
春玲说，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开个早餐铺都没本钱，别的能干啥？你管我呢！
伸手推了余国强一把，还做不做？不做我去送茶叶了？
余国强一用力就把春玲按住了，二话不说，一股子的无名火都加码到力度上，啪啪啪一通猛烈攻击，也不管春玲哎呦了半天，怒气冲冲地完了事。
余国强才不相信春玲只是给那个什么狗屁李总送茶叶。
然后他看着春玲在那里穿衣服，身体软下来，嫉妒却坚硬地如荆棘般一根根竖立起来。
倒刺的荆棘，扎得要命。
伸手扯了春玲一把，我不许你去。
不去我吃啥？春玲挥开他的手，要不你离婚娶了我啊？我保证为你守身如玉。
余国强就哑口无言了。
他当然不会娶她，但他就是开始受不了她跟别的男人睡。
尤其是，她还睡得那么理所当然。明摆着是不在乎他。
可是这种不在乎，不仅让余国强有深深的挫败感，还激发他莫名其妙的斗志。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混到四十多才从镇里混到县上，还是个说了狗屁不算的小副职，现在连个婊子都摆弄不了，竟然！
余国强就再次薅住了春玲，脱口说，我给你开早餐铺的本钱，你去开吗？
春玲回头瞅了他一眼，说开啊，你给我本钱我就开。但你给吗。
余国强说，得多少钱？
春玲说，租门面，买东西，还得雇个人，怎么也得十万八万的。我这两年也攒了点儿，你给我五万就够了。
余国强就打了个顿，五万块钱不是什么大数目，银行卡上自然也拿得出来，但，他是拿不出来的。他的工资卡，在方芳手里放着。别说十万，目前他连一千都没有。
春玲就笑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别说你给我，你要是能借我个本钱，我也愿意从良。你不就是想让我从良吗对吧？你要真给我五万，我给你打欠条。
余国强被激着了，你说话算话！
春玲的口吻没他那么强烈，你算我就算！
余国强说，好。
4
五万块钱摆在床头柜上，春玲有些傻眼，愣愣看了余国强半天说，你，来真的啊？
余国强没接春玲的话，直接她掀翻按到在床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做了一场。
钱是余国强跟一个做生意的同学借来的。
余国强觉得自己着魔了，觉得这五万块钱，他非拿出来不可，事关男人的尊严，他不能让女人看低了，尤其春玲这样的女人。
但余国强更没想到，完事后，离开前，春玲把钱塞进包里，竟然真给他打了个借条。
余国强说不用。
春玲非打不可，说，一码是一码，给是给，借是借。
刷刷地把条写完，塞进了余国强裤兜。
春玲说，早餐铺她是开不了，她没手艺，不过她想好了，可以加盟个零食店。火车站附近有一家，她觉得生意还不错。
余国强说行啊，反正，干点正事儿吧。
春玲半天没吭声，看了余国强良久，然后慢慢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说，国强，谢谢你。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待我。放心，那钱我会还你。
余国强说，还不还的不打紧，要紧的是……
春玲说，我知道，你放心，以后，我不找你了，也不会……找别人。
春玲抿了抿唇。
余国强心里就轻轻空了一下。
但是，他宁愿如此，不找他，也不找别人。
走的时候，春玲又说，我不会换电话，店开了，我发微信给你。
余国强点点头，觉得这有点儿像一个约定，非常正式，甚至有点神圣感，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又一种奇怪的敞亮，好像让这一段走偏的生活，突然回了正途。
也好像是，他用五万块钱，把春玲和自己，都从泥淖里捞了起来。
一个月后，春玲就用微信发了她那个零食店的地址和店里的图片给他看。是汽车站附近的一条街上。
还开了句玩笑，放心，从良了。
余国强松了口气，但他并没过去，他愿意相信她。
不过松气归松气，余国强的日子并没放松——他还背着五万块钱的债呢。春玲会不会还他两说着，这钱，他是要还给同学的。
余国强没别的来钱路，也不会炒股，不过，他倒有个特长，公文写得好。
也是靠着这个调上来的。
余国强知道这个特长可以赚钱，便暗下里在网上揽写公文的活儿。
倒是真能揽到，每次赚几百块到一两千不等。
收到费用，余国强便把钱给同学打过去，这么零零散散还了差不多一年，还上了一半。
反倒是同学有些不好意思，更是纳闷余国强什么情况，问了好几次。
余国强一直不说实情，直到有次几个同学小聚，喝多了，搭借钱给他的同学的车回去。路上，同学又问，他用半炫耀半神圣的口吻，把跟春玲的事说了个大概。
同学没听完就叫了一嗓子，你个傻货，你指定被骗了。
5
同学没送余国强回家，当即转弯拉着余国强去了春玲说的那个店铺。
找遍了那条街，哪有什么零食店？
同学说你还真是个雏儿，这种女人的话都能信！
余国强酒全醒了，在街上串了几个来回后，只好任由同学骂了半天，一个字回不出口。
后来想起来翻微信，发现被春玲拉黑了。
同学戳他脑门子，你也是硕果仅存的蠢货了。
但余国强死活不甘心就真么当了这个蠢货，哪怕钱打了水漂，他也得找春玲要个说法。
翻来覆去了一晚上，余国强突然想起来春玲以前无意提起来的租房子的小区。
真就让余国强等着了。
并且是一大早，并且如余国强所料，从小区里走出来的春玲，还穿着那种紧身的、露胳膊露腿的衣服，还背着那个装着所谓茶品的黑色背包。
余国强把春玲堵在了路边，他说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从的良。
春玲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余国强后，迅速平静下来，白了他一眼说，让开。
余国强你特么凭什么让劳资让开，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那张欠条在春玲跟前晃了晃。
没想到春玲瞅了一眼，脱口就祖宗娘老子地开骂了，直接把余国强骂傻眼了。春玲说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余国强终于还了口，你说说倒是谁无耻？你开的店呢？你从的良呢？骗了钱就失踪，转头接着睡接着骗，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话音未落，春玲一个巴掌把余国强后面的话扇了回去。然后春玲把包咣当扔地上，蹲下来扒拉半天，从夹层的一个小钱夹里摸出一张条来递给余国强。
余国强接过来瞅了一下，傻眼了。那上面写着：今代收韩春玲偿还余国强借款五万元整，之前的欠条就此作废。
收款人，正式余国强的老婆方芳。
春玲一把把收条从余国强手中抢回来，你老婆砸了我的店，逼着我还了钱，说是你告诉她的。害得我赔了老本不说，还欠着两万块的加盟费。余国强，要钱你自己来要，这么干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特么脱了衣服还像个人，穿上衣服狗都不如！
越说越气，抬腿踢了余国强一脚。
余国强没躲，春玲坚硬的鞋尖正好踢到膝盖上，疼得他哎呦一声。
春玲呸了他一口，扬长而去。
6
余国强在憋闷了半天后，骑上车决定回家。
方芳上班的幼儿园放了暑假，她在家闲着，他走时，她还没起床。
但骑到一半，他又停下来，在路边站了会儿，掉头灰溜溜地去了单位。
大热的天儿，他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身冷汗。
他哪敢回去找方芳问个究竟？方芳知道那么长时间了，还干了件这么轰轰烈烈的事儿，半个字都没跟他透，就是给他留着脸呢。
给他把脸留大了。
这就等于他杀了人，法律给了他个缓刑，他竟然还想去翻案，作死呢！
至于方芳如何知道的，余国强也猜了大概。
方芳偶尔去余国强办公室找他吃午饭，可能就是某一次，他没留意，她看到了那张欠条。然后从他手机微信里顺藤摸瓜摸出了春玲。
他大概一直都忽视了方芳的警惕性。
但那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方芳就是轰轰烈烈地干了这事儿，干得他余国强完全哑巴吃黄连——方芳当然知道，就算余国强日后知道此事，也得装着不知道。
除非他真想离婚，工作也不想要了。
但余国强，哪有那个胆儿！
拉开抽屉，余国强点了支烟，想起来那阵子，方芳给儿子买了台高配置的新电脑，当时他就是觉得有点贵了，方芳说，没事，反正买彩票中奖了。别说一台，买五台都够了。
他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突然明白过来，方芳那是在嘲讽他。
余国强苦笑了一下，然后，想起来春玲背着包露胳膊露腿的样子，心里难受了一下。
反倒是他害了她。
她本来靠着半卖身半卖艺的，日子也能过下去，等再过几年，自己攒够了钱做点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可好，他还以为帮她从了良，反倒是又把她朝下踹了一脚。
反倒不如她真的骗了他，根本没开店，拿着钱跑了的好。
但那样，他又会拿着欠条绕世界找他讨债的吧？
人心就是这样，只能我负人，不能人负我。
他余国强半点都不例外。
连着抽了两支烟后，余国强给春玲发了条信息：有空帮我送几斤茶叶过来吧，最贵的那种。
现在余国强就希望，春玲没把她电话也拉黑。
不过真拉黑了的话，他也可能会再去堵她，买茶叶也好，保健品也好。
反正他现在可以赚外快了。
然后余国强给同学打了个电话，把这事儿简单说了一下，同学说了俩字，卧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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