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与鱼

《五》

---

深海与鱼

我没有作出回答。因为我怕我说了，他会觉得我也是个变态，为了不给他造成恐慌，我想着还是不说比较好。

“不过你们是怎么联系到他的？一般来说这样的网络作者都不太愿意接受采访吧？”

为了避免在生活中被人们冠上作品影响的帽子。就像山复南一，如果你只看他的作品就会觉得他有点心理变态一样。

“这个嘛，内部消息，秘密！”他神秘的笑了笑，走开了。

“别忘了哦，午饭过后就出发，那个地方有点远，还有点偏，我们得赶时间在下午下班之前赶回来。”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对我说。我点点头，才明白自己的真实意义。帮忙算是不值得一提的借口，他最想要的应该只是一个陪同他去见一个变态的同行者。

的确，楚亦然的胆子只能够和一粒瓜子大的蟑螂相抗衡，很多时候，一只蟑螂似乎都比他有胆量！

不过既然答应了帮忙，我也没想过再推辞。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山复南一的书粉了，虽然不怎么迷，也算是喜欢他的描写风格。但是说真的，如果我早就知道被采访的人是山复南一，我一定不会答应楚亦然，当然原因并不是他所说的山复南一有心理变态的倾向。而是我觉得，在我去读一本书的时候，尤其是关于恐怖，人性这方面的书的时候，我觉得了解作者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有些时候它会成为你对书理解和认知的一种障碍。因为了解作者的原因，你会在阅读的过程中不自觉的就会将作者带入到书中的场景，或者是将书中某个人物和作者联想到一起去。这对于阅读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当然，这种事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午饭过后，我化了一个简单的妆，其实也就是描描眉毛，涂点口红而已，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式的采访，对方还是自己比较喜欢的作者，正式一点还是好的。

“哎呦，郁晨，不错嘛！”我走出报社门口，楚亦然正靠在车门上等我。车是公家车，一辆中小型的面包车，不怎么豪华，也不怎么新，但是对于我们这个小报社来说足够用了。车身上是我们报社的标志——几片火红的枫叶，后面是华枫两个大字。

对于他的恭维，我淡淡的回了一个微笑。

他以为我没听出他话里的赞赏，又用比较真诚的语气说道，“我说真的，很不错。你就应该这样化化妆，每天多笑一点，别总是绷着脸，那样多累啊！”说着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我坐了上去。

在车里，我问他，平时在公司我总是绷着脸吗？他开着车，笑了，看看我，反问我，你不知道吗？又说，那我应该给你拍下来，让你好好看看你工作时的状态。我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说词。

“你平时很忙吗？”他突然问我。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好奇，每次大家出去聚餐的时候你好像总是不在啊。所以，就在想你是不是很忙。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跟我说，或者跟大家都可以说的，不用一个人那么辛苦，其实我们社的人看着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心都是很善良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大家不会不管你的，但是前提是需要你自己告诉我们。”他继续开着车，也没有注意到我点头，又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从外地的吧。我们社里将近二分之一的人都是外地的，我自己也是外地的，说实话，也不怕你笑话我，作为一个男人，有些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呆在这个城市太过于无助，有些时候我也会看着千家万户闪着的灯光心酸，我会回想我最初想要留在这里的那点让我感觉心热的东西，却突然的发现其实那个时候的想法也就只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想法而已。这么多年，我可能早就达到了当时的目标，也可能早就偏离了当时的路线，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的。人人都想要把要走的路计划的好好的，可是生活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条路直通到底。生活是时时刻刻在改变的，改变的很快，我们被生活引导，我们又是生活的创造者。在它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是改变那些所谓的计划，看清眼前的路，选择一条对你来说最满意的路。”

我第一次和报社里的同事讨论这样深刻的话题，也许这并不能算是讨论。我安静的听着楚亦然说的话，第一次觉得原来他在那副吊儿郎当又胆小的形象下还有着这样细腻的感触。

很明显，我有些忽视了他作为报社编辑的身份。一般来说，能用文字代替语言的人，都有着一颗敏感又细腻的心。

“郁晨。”我在回想他刚刚说过的话，他突然的叫了我的名字，我抬起眼睛发现他正看着我，“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回家去找份工作呢？父母朋友都在身边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

“…嗯…，那个时候就是想简单的留在外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回答的不是很完整，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就是那样想的，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计划。

比起计划我更加向往随心所欲的的自由。没有任何框框架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他回头看了我几秒，最终又因为要看着路把头扭了过去，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吧。也许是他觉得我还没有敞开心扉，对他的回答只是敷衍，所以他也不愿意再追问了。

接下来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两个没有说起之前的话题。只是中间我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有给我他列出的采访时需要我提问的问题，我便主动找他要，他说在后座的背包里，我只好自己去拿，然后浏览了一遍他列出的问题。

终点是在Z市的一片郊区。正值夏季，阳光烤着大地，烤着田里绿油油的农田。空气有些闷热，头顶上方飞着一些小小的黑色的飞虫，只要抬头就能够看到一些移动的小点，蜻蜓点水似的在你头顶上方起起落落。

楚亦然把车停到了一棵大树底下，下了车，伸着懒腰。

“这也太远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开的腰都酸了。”说着又看向我，笑道，“你是不是也很难受啊，这里的路不太好。”

我摇摇头说，还好，就是有点头晕。他从后车座拿出采访设备，专用相机和录音器，递到我手里，又拿出他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两瓶水，递给我一瓶，又从我手里把相机和录音器拿了过去。

“我们拿了录音器有用吗？”我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感觉好了很多。

“不知道，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人家不让用我们就不用，要是人家不介意，我们又没带，回去恐怕又得挨骂了。”他背起背包，说道，“走吧，去看看山复南一到底是何方神圣！”

因为我们有山复南一准确的住址，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从外面看基本上没什么特点。楚亦然和我站在门口相对一视。并不是很吃惊，所谓的名人什么的仿佛都有这样的共性，成名之后总是喜欢远离人群的乡野，然后住在看似毫无特色的农家小院，可是里面的装修却超乎大家的想象。显然，在这点上，我和楚亦然的观点不谋而合。

我们刚准备要进去，突然从小院门口跑出了一只体型健壮的灰色狼狗。楚亦然被狗一惊，妈呀一声尖叫就跳到了我的身后，我也被狗突然出现吓的心颤，但是我已经没地儿可躲了，只好静静地站着。

在我看来，狗是一种恃强凌弱动物。它的聪明是大家公认的，正是因为聪明，所以它才会洞悉人心。它可以透过我们的眼睛看到我们内心深处对它的恐惧。它一旦从你身上确定这点，那么它就有办法让你那仅有的假装瞬间奔溃。所以，你必须的从心底里不害怕它，甚至你的眼睛要比它的眼睛还要冷，还要强势，它才会把你列为强者。

楚亦然，我，还有狗。我们僵持着没过几秒，小院门口就传出了一个清亮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