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本来该龙校长找你谈的,他今天太忙,我就给你说道说道。”
我倏然一惊,按照常理,正校长、年级校长单独约谈,大事不妙!
今天是我校七年级学生领通知书的日子,身为班主任的我,在生物钟的折磨下,5点半便醒了,班里那群小猴子9点才来领通知书,时间尚早,我便又躺下了,躺下后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上中学时我的老师便告诉我们,“敲醒你的永远都不是闹钟,而是梦想。”如今日日早起,却不知是不是为了梦想。
从我家到学校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冬日的早晨即便无风,骑着电动车穿行在冷空气中也是直打哆嗦。虽戴着加绒皮手套,但到校时我的手已无知觉,脱了帽子、围巾正要往办公桌上放,猛地看到一张贴有粉色干花的贺卡,贺卡旁还有个用紫色的纸包的盒子。我打开贺卡,“感谢老师!祝老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青春永驻!工作顺利……”是我班的班长和副班长送的,上面还画着“比心”的手势。
我甚是得意,莞尔一笑,“看来这半年没白疼你们,即便我有时暴脾气絮叨你们学习上态度不够端正,该得的分没得,责怪你们班级管理不利,但看到你们的这张贺卡,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你们还是理解的,老师我倍感欣慰。"
尽管我踏入教师这个职业不久,可我却清楚地意识到“理解”对一个教师特别是班主任来说有多么重要,这份理解来源于领导,也来源于学生家长,更来源于每个班主任带过的每一个学生。
……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王意聪的学生?”年级校长问道。
“没有,倒是有个叫王子聪的。”
“你是不是因为评教的事打过他?”
我一脸懵,怎么说我也是学习过现代教育学的,新型的师生关系我也是了熟于心,又深知城里孩子本就娇贵,偶尔拿起学校发的教鞭也不过是往摔桌子摔两下吓唬吓唬他们。
我仔细回想着评教的事,怎么就成了“打人”事件了?
……
我初来乍到,对学校一些事情甚是生疏。那日早晨班里有学生告诉我,王子聪在评教时号召她给我评低分,”我只知道前天晚上郝主任叫走了班里的几个学生,不曾想是给班里各科任课老师评教去了,又不曾想班里有人要给我评低分,评低分也就罢了还要拉着别人也给我评低分。事出必有因,下午大课间我便把王子聪约谈到办公室,问他可有此事。
他道:“可我并没有给你低分啊,我给你打的分也不低啊。”
“那既然未评低分,你为何要说那样的话?老师可曾做过什么事让你不满意?”
他沉默不言。
“我知道,体育艺术周艺术汇演没有让你代表班级去跳李玉刚的舞,是不是?”
他依旧沉默,看他的表情,我大概猜到此事必是他的一个心结,便继续道:“我知道当时你非常伤心,但老师我也给你解释清楚了。听你妈妈说你一通电话立刻便让她把演出的扇子给拿送来了,可见你是真心为班级付出,可是你表演了后班级同学并不赞同你这个舞蹈,觉得此舞太过阴柔,与咱们体育艺术周的主题不太符合,且没有亮点。把你这个节目刷去后,你又踊跃地报了唱歌项目,我看你唱歌也挺不错的,便让你代表班级去唱《林中的飞鸟》,尽管班里有人当着你的面说你唱地太柔,没有气势,但我觉得你舞台感好,落落大方,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当然班里也确实有很多有才艺的同学,这你都是知道的,李泽吉他、架子鼓、贝斯样样精通,王然的吉他弹得也不错,栗熙的古筝弹地优美动听,如醉如痴,奈何每个班级最多只能出两个节目,但并不意味着每个节目都有参赛资格,这你是知道的并亲身经历过的,我们整个年级有20个班,40个节目,海选中排名前25名的才能获得最后的参赛资格,也就是说有的班级会一个节目都没上,有的班里会上两个节目。为了人尽其才,我让你做主唱,李泽做鼓手,王然做吉他手,潘佳玉做贝斯手,他们都来给你伴唱,来捧着你,而且李泽妈妈还找了个专业老师来教你踩点,这难道还不够吗?可你还是日日黑着脸给老师脸色瞧。我也是又伤心又生气,便打电话给你妈妈交流沟通了你的情况,当天你便找到我给我说对不起,妈妈告诉了你要有班级荣誉感,你是班级的一员,要以班级为重。我看你态度诚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便以为你释怀了,要专心投入训练,于公于私我都也暗自开心。”
他翻了个白眼道:“可我觉得我声音都够大了,你为什么说我没放开,还有我演讲比赛,你说我稿子没背的不熟,可是我上台也没有卡壳啊。”
他那放肆的表情,让我怎能忍住不去争辩。我是一个人民教师,可前提是我是一个人,一个具有喜怒哀惧,三情六欲的普通人。
“说起演讲比赛,次日便要比赛了,可是你和李一博在练习时,你总是忘词,我身为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就不能说说?那不就是因为我们平日里的严格训练,最后才拿了特等奖吗?”
我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觉得是我这个老师歪曲事实故意找你茬吗?我们上音乐课的时候音乐老师不也说你没放开吗?我们都是找你的事?咱们唱的是一首阳刚的歌曲,让你大声唱,你却找借口说曾经大声唱歌把同学的耳朵震聋了,所以不敢外放声高歌,真的有这么夸张吗?还有你曾经自导自演给你们英语老师的信,上课时你不好好听讲,英语老师说你身为课代表却不是带头作用,你是怎么做的?写了封信说自己早就不想做课代表了,上课故意不认真听讲好让英语老师把你课代表的给撤了,你既如此说,英语老师便不让你再做课代表了,可你却又找到老师说还要做课代表。人都会犯错,你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去承认呢?反而要编一堆荒唐可笑地理由来欲盖弥彰。你不觉得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学习态度才让你期中考试退了这么多吗?”
“可是我还会进步啊?”
看着他那轻飘飘的眼神,听着他那字字铿锵的话语,一霎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回了句“是的,你会进步的。”毕竟,我不能打击一个人的自信,毕竟,我也在自卑的折磨下活了好多年。
“那老师,我还想和田萱萱坐一块,我觉得我们坐一块的时候互相背书有动力。””
“可是和她做同桌时,你的成绩不升且退,而且并不是你想和谁坐一块就能和谁做一块。”
从教以来,在学生的排位上,我觉得我也是煞费苦心,根据性别、性格、偏优科情况, 或是互补帮助,或是相向共勉,最差不过几个爱说话的天各一方,分别和几个我自认为自控力强的学生做同桌引导他们罢了。
“回去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位置。”我拍打着他的肩膀让他离开了。
……
“校长,许是这“一拍”演变成了他口中打人事件。”
“那你是不是把他调到后面了?听说他在你们班还是十来名的学生。”
“我给他调的并不靠后,班级一共七排,他在第四排,他也并不是班级十来名的学生,而是二三十名的c类学生,全年级前500都占不了,我让他和我们班一个活泼开朗、不拘小节的A类男同学做同桌,难道我这么做还委屈他了?再者咱们学校本就是小组制度,即便是倒数第一排那不也有班级前十名的学生吗?况且我给他调座位,那也是和她母亲商量过了的,她母亲说可能是因为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她一个人带着,爸爸总是对他不闻不问的,父爱的缺失导致孩子缺少些阳刚之气,非常赞同让他和阳光点的男孩做同桌。”
“那她怎么还这样告你一状?”
“对了,当时我建议多让他父亲管教管教他。后来孩子母亲告诉我孩子和父亲谈了很多,关系也好了不少。”
我疑惑道:“许是孩子父亲不了解情况,孩子说什么便信什么。但是我所言并无虚假,若不相信可以询问班里学生,我也可以和这孩子母亲对质。”
“还对质呢?你刚来,经验太少啊,以后别给家长说那么多,保不齐他们和不和你一心啊,学校主抓的还是学习。”
“但我可是一心一意对他们家孩子,我管他的学习,他的生活,甚至我还在努力帮他打造好的性格。怎么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我的眼泪像瀑布一样喷涌而出,我不解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为何要颠倒黑白;两个四十多岁的家长为何要不明事理,出尔反尔;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我为何将心比心却换不来真心。
“回去吧,慢慢你就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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