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湘子走出小县城的医院，呼啦啦的风刮着她的脸，有点刺痛的感觉。这是南方冬季独有的风，此时虽有一丁点太阳的照耀，可这不算凛冽的冷风却带有刺骨的寒意。

 湘子捂着有点痛的身体缓慢地挪着步子，前面有个女人很是熟悉。

 “表姨，表姨。”连喊了几声，女人走了几步迟疑了一下回过头看，表情有点疑惑，像是在确认什么，随机惊讶地叫出声来。

 “湘姑娘啊，原来是你呀，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刚还一下子没认出来！”湘子口中的表姨打量着面前的表姑娘，神情很是错愕，这姑娘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了，简直不像个人样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我来做透析。”湘子回答着，随即两人去了一家卖粉的店边吃早餐边闲聊。

 湘子告诉表姨自己得了尿毒症，家里人不同意换肾，说是怕丢了钱又丢了人。说到这，湘子抹了一把眼泪，又气又无奈。自己开的店早就亏得血本无归，何况自己又没有工作哪里有钱动手术呢，只好向娘家求助。近几年，老家修铁路，卖地分了不少钱，最近又要来拆迁，不知道国家要补偿多少呢？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狠心，直接拒绝了，说钱是要留给两个弟弟的。可是光做透析又能活多久呢？自己的两个肾都已经坏死了。湘子擦干眼泪，眼睛里都是恨。她说自己做透析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家里都没有一个人陪着。

 表姨临走前硬塞了一点钱给湘子说是买点营养品吃，湘子百般推辞还是收下了。算了吧，也不想是不是同情还是好意了，现下都这种境况自身难保了。回头想想自己那狠心的爹妈，心拔凉拔凉的。

 湘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一个人游荡着，像孤魂野鬼般。待回到出租房，这座城的路灯都已经亮起来了。湘子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狭窄空间里潮湿的霉味逼仄而来，湘子想起小时候不小心扑倒在池塘也是这样透不过气的窒息感觉，那时东子哥救了她。可现在，没有人可以救她，哪怕是她的东子哥，何况她已经没有了东子哥。

 几年前，湘子硬是签了离婚协议书，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村里人说她贪慕大城市的繁华，所以跟了个老男人，可是她知道她每个月寄回家大笔的钱总是让那些人眼红不已。或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吧，大概能让自己放纵一点有种做女儿的感觉吧。可是那个老男人离了婚，却没有娶她。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湘子记得同父母最后一次争执，她大吼着说这些年给你们寄了那么多钱难道你们就不能拿些钱给我治病吗？湘子还是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结果，她的爹妈比她抛弃丈夫时更狠心。

 湘子捏着表姨给的钱，回想从前的种种。佛家说因果报应大概就是如此了吧，自己种的因也好，还是从前父母作的恶，现在都统统报应到自己的头上了吗？湘子想起上一代的恩怨，从前自己家对表姨家做的种种事，虽不是亲身而为心里却五味杂陈。再想起亲生父母的态度，更是心淡。

 是夜，寒意更深。湘子蜷缩在床角，昏沉睡去，四周一片黑暗，水龙头滴答的格外清晰。明天该何去何从，天亮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