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东方卫视的《中国之星》进行到了第五期。这一个多月，对节目组来说并不是一帆风顺。比如昨晚，因为你懂的原因，在节目播出时出现了一些很遗憾的问题。不过，随着赛制和流程的修改以及新鲜血液的不断输入，节目本身逐渐成熟，也开始贯彻它原本的愿景：寻找能代表当下中国流行音乐的声音。台上的明星都试图证明自己是“属于当下”的，他们最大的挑战不是彼此，而是要如何接纳和颠覆既有的自我。在这场日趋白热化的竞争中，节目组终于适时地引入了残酷的推荐人&观众联合现场打分制，用客观的分数来决定歌手的去留。这时候，崔健、林忆莲和刘欢就遇到了一个难题：该怎么给齐秦打分呢？
我们都知道的是，齐秦是一位殿堂级的华语流行歌手，早在八十年代就已经声名鹊起，与崔健、刘欢和林忆莲相比，资格似乎还要更老一些。原本三位推荐人各自带来三位候选人，都是些想要提携的平辈或者后辈，现在乐坛老前辈齐秦作为官方推荐的补位歌手出场，连刘欢都直言自己大学时就已经在听他的歌了——这分还能打得下手？
当晚齐秦演唱的曲目是《旧梦》，印象中应该是彭佳慧在1999年时的经典作品。为了呈现这期节目的欢乐主题，多年来一向以忧郁风格著称齐秦选择了在这首歌中加入一些Funk的音乐元素，“特别安排了一点Shuffle的拍子、节奏，一点点的Funk间奏，希望能够唤起一点快乐的感觉。”这次为他操刀改编的，是著名的台湾编曲人钟兴民，他也被称为“周杰伦的御用编曲人”，曾为许多知名音乐人编曲，参与制作的歌曲多达上千首，也数次获得大奖。按理说，这种乐坛前辈之间的强强联合本应碰撞出不小的火花，让人感到非常期待。
自从上了《中国之星》，崔健就没打算掩饰自己大胆直言的性格。在第二期节目里，崔健对许志安粤语情歌演唱的提出了非常负面的评价，一度被媒体夸大成“崔健炮轰港乐”，还引起了某些别有用心的文人借题发挥，成了“港陆矛盾”的全新证据。但在再一期的节目中，许志安主动求变，崔健赞不觉口，也丝毫没有任何“鄙视港乐”的意思。虽然几句被断章取义的评价成了引起风波的素材，但他的真性情的确难得地给习惯了明星之间永远一派祥和的观众们涨了涨姿势，“看看崔健会怎么点评”也成了这档节目最有意思的看点之一。
所以，听完齐秦的《旧梦》，我就知道他又得发难了。
老实说，这首歌改编得并不算好。就我本人来说，虽然支持音乐上的创新，但也反对任何不合时宜的改编。《旧梦》是一首描述男女情思的歌曲，唱着温柔和期盼，虽不至于哀怨悲伤，可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都不是什么能“让观众愉悦起来”的作品。这次的新编曲，强行添入了一些Funk元素，把一个舒缓的小品猛地拔高、打开。光是钢琴不够，还得再来点弦乐，还得加点Shuffle，间奏里再填一段管乐协奏，还不够？那就再整个人声和声吧，再添点soul，什么都来一些总是不会错的。这一圈改编下来，《旧梦》的确立马变得高大上，热闹无比，全场拍手。但这真的好吗？并没有。这首歌原本只有一副精致小巧的结构，现在突然要把它做成一首大合唱作品，这难道不是揠苗助长么？就连齐秦本人，也在表演中流露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虽然他试图展现出音乐里欢乐的一面，但演唱时却依然没有脱离原唱演绎方式的影响，仍然用着他一贯含蓄内敛精致的声音，这显然和Funk所追求的自由奔放和洒脱相去甚远。
也难怪崔健在歌曲刚开始的钢琴伴奏时还一脸微笑，到了后来就成了一张黑脸。他给了齐秦六分，直言不讳地表示这只是对齐秦的尊重，然后对他的团队运作表示出了失望。崔健认为，音乐人和制作团队在作品中所占的比重至少应该是五五开；无论团队再强再大，它的存在都不应该超越音乐人本身。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当代的音乐产业，已经越来越陷入了一种流水线制作的工业化模式当中。从作曲、编曲到歌词、配器，音乐制作的每一个环节都成了分散的零件，被不同的人各自分别完成、装配，最后交付到歌手的手中。这个流程中的每一个从业者，例如钟兴民，都是非常优秀也富有经验的从业人员，但通过这种方式所创作出的音乐作品却常让人感到缺乏灵魂。如果要深究其中的根本原因，我想这就跟任何由手工作坊转入产业化出品的行业一样，虽然品控更加严格了，运作也变得机械化，因此或多或少就失去了原本的灵活性。这对音乐产业来说其实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一首作品的制作过程中，各个从业者可能压根就不认识、不熟悉；在这种条件下，他们也许无法达到创作上的良好默契，有时甚至还会互相制约。
作品的最终呈现，歌手当然扮演着最关键的角色。歌手的存在本应当贯穿歌曲创作的全过程，因为他们要塑造它，驾驭它，并且在最终的演唱中与之融为一体；他们不能被作品喧宾夺主。昨晚的《旧梦》，就是一个歌手被作品逾越的遗憾范例。在制作时片面地追求丰满、华丽和高大上，这可能已经成了华语音乐界的一个通病；钟兴民的编曲确实很有劲道，但既过度地改编了原曲，也掩盖了齐秦的个人风格，不但没有激发出他的表现力，反而制约了他的发挥，让人感到非常遗憾。在点评时，刘欢认为这首歌和原曲的主题有着“各种违和感”，所以也只给出了七分的评价。
虽然受到了崔健的批评，齐秦仍然展现出了非常专业的素养，表现得十分大度。而遗憾之余的崔健，表示希望能听到齐秦自己的作品，甚至愿意亲自协助进行编曲。的确，音乐人在演唱自己的作品时才是最自信，最富有表现力的。齐秦在这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创作了数不清的佳作，而崔健也可以说是国内最为顶尖的编曲者之一，两人都是同一个时期里影响过华语乐坛的殿堂级音乐人；如果真能够在舞台上合作，应该也是观众们的“有生之年”系列了。音乐就是音乐，不在于资历和年龄；一次次的碰撞和交流，只会让音乐人不断地成长。至于其他的闲言碎语，就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了。
中国之星 15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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