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机缘于一家社会公益组织的“关爱农村贫困儿童项目”,使我接触到农村各种不同贫困家庭的“孤独儿童”。每每入户走访、落实资助归来都是满满的酸楚和感叹,忧心他们未来的人生与命运。
01 有生身父母却从无相见的小洋
小洋七岁,随爷爷奶奶生活。我一直认为小洋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悲剧”。
小洋的爷爷六十五岁。早年由于家庭贫穷又是单传独户娶不上媳妇。后来,终于在他近四十岁的时候找得一个智力低下、口齿不清、略有精神异常、年龄都不可知的女人。完成了他在农村人看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天大的事。
小洋的爸爸出于不可知的原因早早辍学。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追赶着外出务工的大潮离家外出务工。离家一年多后,他领回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大了肚子的女友,两个月后女友生出一男婴。这个男婴就是小洋。
小洋出生两个月后,小洋的那正值青春年少的爸爸妈妈就再次离开了家。再过三个月后,小洋的爸爸给爷爷打来电话说小洋的妈妈不知所踪跟人走了。
从此,小洋的爸爸再也没有电话打来,更是再也没有回到过家。用小洋爷爷的原话说是“孩子失踪了”。
小洋就这样跟爷爷奶奶“存活”在爷爷那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土房里。
小洋这孩子从来不主动和人答话,家里来了人也是一脸的漠视,毫无表情。我们向他了解学校情况,他也是走心地前言不搭后语,有时问三句回答不了一句。一副与我何干的样子。有一次,正说着话,他竟突然跑出去用树枝追打院内的鸡鸭。
小洋的爷爷说小洋生性腼腆、怕见生人。果然如他所说吗?
小洋那少不经事的爸爸为什么会少时生子?为什么会“失踪”多年?父子年龄的差距、母亲的神态举止是不是曾给他带来了伤害?在他童年时,他又能享受多少母爱的温情?
小洋从出生长到现在的七岁,他没有对爹妈的任何记忆,更无从谈起感受父爱母爱的心灵慰藉。他从出生长到现在的七岁,整天面对的是难以交流的奶奶和佝偻着身躯、唉声叹气的爷爷,小洋又当是一种怎样的心理?
小洋是不是将来也会复制他爸爸的道路?
孩子是幼苗,需要充足的阳光、空气和水的滋养。
02 一个“无耻男人”导致三个孩子失去妈妈
小佳八岁,姐妹三人中她是老二。她和她姐妹的不幸完全是由他的爸爸——我称之为一个“无耻的男人”一手制造。
“无耻男人”三十岁时从南方打工的地方领回一个媳妇,也就是小佳的妈妈。那时她妈妈也就二十岁。甚至邻居都认为她是被骗来的。
小佳的妈妈来到这个村子后,四五年内接连生下了她姐妹三个。
我们问男人,接连生下三个孩子,当不符合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吧。他说没办法,我们两个人身体原因都动不得结扎绝育手术。
再问,村里有没有进行超生罚款。他答,罚是罚来,但我没钱,也交不了罚款,罚多少都行。
一副死活论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小佳的妈妈是在生下她妹妹的一年后离家出走的。村里人说那是人家不想再和这个男人过下去了才“跑了”的。
小佳的妈妈自来到这个家中,男人整天无所事事,吃喝游荡。她的妈妈得挺着大肚子家里家外的忙活,稍有不慎也会挨一顿训斥或是拳脚。
小佳妈妈出走三年后,“无耻男人”得了急性脊髓炎从此截瘫在床。
入户走访正值署期,又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一进院门,就闻到满院的腥臭。
院内堆放着各种杂物,甚至还有冬季的棉衣棉被。两个小狗汪汪乱叫,窜来窜去,地上的便便不小心就会踩到一脚。
室内各种饮食用具胡乱的摆放着,地上湿漉漉的,还有吃饭掉地上的饭菜渣。两个塑料盆里盛放着活的或是死的小鱼小虾,一小女孩——当是小佳的妹妹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我们进门也没有抬头。
一进屋门,躺在木板床上的那个“无耻男人”就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那个女人的种种绝情弃三个孩子于不顾,历数他的种种艰难与辛苦。其间我们曾示意他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不知他是不能会意还是痛恨至极,根本停不下来。
其无耻状已无词可形容,其病痛难以让人生出些怜悯与同情。
可怜了小佳和她的姐妹该是如何的“心伤”。是在爸爸的影响下痛恨她们的母亲“离家出走”,还是痛恨她们父亲的“无耻”与“恶毒”。
她们失去了妈妈,又还偿不也是失去了爸爸。
孩子是一株花,浇什么水开什么花。
03 凄凄惨惨泪水涟涟的小慧
小慧十岁, 四年级学生,女孩。她原本生活在父慈母娇的美好童年里。三年前,父亲因突发疾病不日而亡,母亲随后远嫁他乡杳无音讯。现跟随年迈的奶奶生活。
小慧的奶奶七十多岁。她说她两年内发了三次丧,送走了三位亲人。
大儿子和二儿子先后因突发疾病死亡,中间只隔了二十多天。小慧的父亲是她的二儿子。第二年,小慧的爷爷去世。那时,她也想一死了之,可怎么也舍不得孙儿女们。
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老太太深受打击。说起这些她仍是以泪洗面,唉声叹气。
老太太精神恍惚,问她和小慧的身份户口信息,她连连说不知道不知道,只顾了在那里眯了眼哀哀怨怨。最后,没办法只好叫来了小慧的婶子完成了资助信息的登记。
在和小慧婶子交流的过程中,老太太也偶尔插“苦命的孩子”“我死了,孩子怎么办哎”“我也活不长了”的话。
整个了解、登记信息的过程中,小慧都是泪水汪汪地依坐在奶奶身旁,问她话她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或者回答是或者回答不是。都没回一个整句的话。
去年暑假,公益组织曾组织过一个贫困家庭儿童的免费夏令营活动,小慧也为营员之一。
开营的第二天,小慧就用手揉着眼睛压低了声音哭泣,辅导老师变换着方式问了不下十次也没问出个原因。最后,同宿舍小伙伴提醒说她可能想家了。
小慧终于开口说“想俺奶奶,俺回家!”。不断地重复这话,到最后都有点声嘶力竭。那时,我们就想这怎会是一个九岁上三年级的学生该有的表现。
对小慧奶奶而言,先后死去了三位亲人,是塌了天塌了地。对小慧而言,又何偿不是。
小慧整日被唉声叹气寻死觅活泪水涟涟包围着,她的心境当是何等的凄惨悲切。
小慧幼年美好的记忆永远涂抺不掉,巨大的人生反差会给她带来怎样的伤害?她又怎能重沐温暖的阳光?
我们不能强求小慧奶奶勇敢面对,但至少要能给小慧以勇敢面对的勇气,哪怕是伪装也行。
幸福的孩子都一样,不幸的孩子各不同。小洋、小佳姐妹、小慧,这些“孤独”的孩子们,其实他们并没有因为贫穷而受到伤害。真正伤害着他们的心灵、扭曲着他们未来人生的是他们所处的家庭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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