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曾给我讲过一个关于仓鼠的故事。
两只同样被撞在笼子里的仓鼠,其中一只拼命地想要逃跑,它不断地咬着笼子,但最终它还是没有逃跑。另一只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完全没想过要跑。半年后,没想过要逃跑的仓鼠死了,又过了几个月,咬笼子的仓鼠也死了。
“这个故事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面对这样的困境是应该反抗还是该认命?”朋友问。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是在某一天,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妖猫传》所讲述的内容吗?
仓鼠和妖猫听起来毫无联系,除了一个是另一个的食物外。但是它们的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面对生活的幻象。
《妖猫传》的主题是幻象,它不只是黄鹤的幻术那么简单。生活本身就是一出幻象,在虚实中,有人沉醉,有人清醒,还有人半梦半醒。
有人活在幻象中,比如围观丹龙变瓜的群众,他们相信瓜是真实的,他们相信幻术是真实的。就好像那只没有想过逃跑的仓鼠,它沉浸在幻术中,心甘情愿的相信幻象即为真实。也好像安史之乱前的大唐,在唐明皇的幻术下,每个人都中了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幻象,而忽略了蠢蠢欲动的危机。
有人怀疑生活,怀疑眼前的幻象。虽然他们也被迷惑过,但是却想要找寻背后的真实。白乐天就是这样,他努力想要寻找杨玉环和唐明皇真正的爱情故事,对什么都刨根揭底的询问。也好像是曾经的白龙,如那只咬笼子的仓鼠,想要突破幻象,清醒的抗争。
有人构造幻象,他们让别人生活在幻象中。如电影开头时的官员,明知道唐明皇死于非命却仍要说是伤寒。又好像是唐明皇,他知道所有的真相,但依旧为世人构造出繁华瑰丽的错觉。他们不像黄鹤,丹龙那样是简单地幻术师,表演幻术取乐。唐明皇的幻术在于操纵。
他操纵着人心,操纵着整个歌舞升平的大唐。
为安禄山伴奏,不过是在和他脚力,来彰显自己的不畏惧和力量。
唐明皇是一个帝王,更是一个真正的幻术师。所有表演都成功的迷惑了世人,成为了人们眼中那个痴情的帝王。
有人自以为看透幻象,那就是空海。丹龙卖瓜不过是个铺垫,空海自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一切,却不知其实早已身在幻象中。他想要找寻的答案其实与白乐天一样,只是自以为那是真实。
其实在整部电影中,空海的思想轨迹是经过了自信-打破-大彻大悟三个阶段。
在自信阶段,他以得道僧人的态度,对什么都保持微笑,波澜不惊。打破阶段是在打开杨玉环的石棺瞬间,空海终于慌张了,因为他看到了真正的现实。
所谓真正的现实,就是破除了一切伪装后,最残酷的东西。没有粉饰,没有甜言蜜语,像石棺上的血迹那样狰狞。
最早看透这些的就是血迹的拥有者,杨玉环。
她有着倾国倾城的美丽,有着迷倒众生的魅力。她是大唐的骄傲,也是繁华的象征。同时,她也是唐明皇幻术的一部分。但她清醒的明白所有的一切。
因此,在知道李白的诗写的不是她的时候,杨玉环只是嫣然一笑。
因此,在预料到死期将近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也只是嫣然一笑。
面对再残酷的现实,她仍旧用迷人的笑容面对。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是幻象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幻象的一部分。
杨玉环接受了这一事实,就像她从容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就像是空海在海上遇到了那个妇人,她知道自己在汹涌大海中漂泊的危机,但她依旧平静,只因为怀抱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是安全的幻象,也是唯一的真实。她拥抱那唯一的真实,是因为愿意相信希望。
杨玉环也是如此,她知道唐明皇对自己只是占有欲,知道她不过是一个玩物,也知道唐明皇要牺牲她保全自己。这是现实,是妇人所面对的汹涌大海。
但她却选择了拥抱幻象中唯一的真实,那就是爱。
这就是为什么她最后会要听阿部宽表白,为什么要将装有头发的香囊交给唐明皇。她没有反抗自己的死亡,没有拒绝喝下明知的毒酒。因为幻象给人以希望,也让尖锐残酷的事实变得柔和温暖。
既然清醒是种痛苦,那么为什么不去拥抱虚无中唯一真实的美好。
就好像明知自己身处在黑暗中,也要相信前方仍有光一样。
幻象中的真实,是生存的理由,也是信念。
丹龙明白这个道理,是在杨玉环赴死后。
白龙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固执的去追寻那道光。他的幻术不禁附在了猫身上,也将自己迷惑。
如果说之前白龙生活在唐明皇的幻象中,那么之后他便是活在自己的幻术里。
王小波曾提出一个问题,是清醒的体会痛苦,还是糊涂的快乐,到底哪样是幸福。
清醒的体会痛苦,就像是一只想要逃出来的那只仓鼠。糊涂的快乐,就像是毫无知觉的仓鼠。也像是生活在幻象之外和幻象之内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妖猫传》给出的答案是,清楚地认识现实,也要去拥抱幻象中真实的美好,不被迷惑,也不慌张。淡然的面对生活中的幻象,淡然的面对所有的悲喜,保持清醒,也要相信希望。
毕竟任何答案只有你真正相信时,它才真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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