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多,我就站在离电影院不远的一棵樟树下。是樟树缀满黑色果子的季节,春冬交汇,触目依然以灰色为主调。
这两棵樟树枝桠一如既往地擎出墨绿与嫩绿交杂的叶子,除了连年增加的枝干密度,我没有统计过,在这里路过多少次,看过它们多少次。不管是在树年轻的时候,还是电影院的繁盛期,我从来都不愿增加一分钟时间,去研读和关注它们。我在等车,等一辆开往老家的公交车。在空出来的时间里,我漫漫的目光才停止流浪,并透过樟树叶稀疏的缝隙,望着这座昔日里曾风风光光的电影院。
电影院的金色大字还缀在绿色玻璃幕墙上,一个字的偏旁已不知所踪,大概也没有人在意并且迅速予以纠正。附近没有店铺,左手边是广播电视站。门前,停着七七八八的私家车,以及货车,不大的空地早已挤得满满当当。我猜这里早已关门谢客,至少是人气衰微。
我上过的一所高中就在马路对面的河道边。有一年,学校组织看电影,这才进得电影院里面,与之亲密接触。平时到街上来,多是买衣服,或者买吃的,鲜有特意去看一场电影的,在那个贫瘠的岁月,精神消费明显空缺。也许,边上那个广播站进驻童年的记忆更持久,播音员熟悉的声音透过电波,抵达耳畔,气象预报时,“大目洋、猫头洋、渔山、大陈渔场……”那些名词都还记得顺溜。可是看电影的记忆,实在稀薄,时至今日,竟然也没有被匮乏感噬咬和困住的不适,也许那时,别的更有意义的东西填满了我,让我充满力量。
直到回到老家,我还记得电影院很落寞地望着我的神情中,饱含期盼、回忆与惆怅。然而,那久远的时光深处的旧事物,早在岁月的画布中缩成一个小点,努力搜索,方才寻见这偌大“地图”中不起眼的点,它顽强地固守着,不肯颓然倒塌。现在,它的存在使命,似乎在维持苟延残喘的气息之外,用生命的余热不时地勉励我,警醒我。
日子一天天犁过、翻新,这些旧事物却尤其显得可爱可亲。
就像有一次,我翻阅《红楼梦》,忽然掉出几张电影票,1997年5月,“凤凰影剧院”,好像也是学校组织观看的。那时候,我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竟一下子将我掷回到旧时光中。
不肯与之背离。因为,所有的这些,都组成了我,成就了我,我如何能割舍自己,哪怕是微小的一个细胞?无论是被定义为“好的”或是“不好的”,而在我的概念里,只有流动的与凝固的两种状态。
电影院,广播站及其他,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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