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南方的冬天。
不为别的,南方的冬天实在太冷了,不似北方的萧瑟凛冽,北方的冬天总是树叶掉光,留下一两片干枯发黄的叶子在树顶上凌乱,路上行人匆忙,迎着寒风的五官扭曲中却藏了些生命的活力。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温柔,它不会带着严寒把小草逼得枯萎、死亡,甚至树叶都是绿绿的,但就是感觉像老人的枯手般憔悴,让人感到僵硬无力,整个世界都木木地闭上双眼。
立在窗边向外望去,原本播报的大雪却成了雨,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存成了水,浑浊一片。树上的叶子没有掉光,倒是一片枝繁叶绿,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听到对面水果店老板的几声吆喝,但硬生生又被冷风给憋了回去,瞬间万物又奄奄一息。
这时公交车呼啸而过的地面摩擦声和喇叭声,但却再也唤不醒这沉睡的一切。
我望着窗外的一切出了神,思绪跑到了九霄云外。
今年因为疫情的原因,依旧没有回家过年,这已经是我在南方经历的第三个冬天,每到冬天,我总是抱怨南方没有暖气,即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仍旧手脚冰冷。
老公特意买了暖水袋和泡脚桶,每晚总是熬了一壶姜水倒在桶里,直到临睡前,手脚才会稍许暖和着入睡。
结婚后虽然有了自己的小家,却无时无刻挂念着北方的老家。
电话的那头,母亲说,今年疫情严重就别回来了,路上开车也累。
不知何时,疫情在这两年竟成了不回家过年的借口,其实总有办法回家过年,可就是因为来回的纠结,都分不清究竟是不想给国家添乱,还是自己怕着回家麻烦。
以前每年冬天,北方的老家虽然没有暖气,但父亲总是早早起来给我们生好炉子,只有我们在家的时候,他才会舍得烧煤,不在的时候,都是烧柴。
我不愿意回到自己的那个冷冷的房间独睡,总是穿着睡衣跑到前面的房子和爸妈挤在一张床上,母亲单独给我找来一床厚被子,我裹着被子靠着墙,暖暖入睡。
早上被父亲往炉子里添煤的声音吵醒,一晚上的时间,炉子里的煤也烧的差不多,到底没有晚上暖和,父亲边往炉子里夹煤边对我说,多睡会,暖和了再起来。
于是,我总会赖会儿床,毫无负担的再睡个回笼觉。
有时母亲会宠溺地把她的冰手伸进我的被窝,捏捏我的脖子,操着一口地道的西安话喊着我的乳名:“碎娃,下雪了,快起来看雪!”
我一骨碌就会爬起来,每年北方的雪可是越来越少了,错过这场雪,可能就要迎来春天了。
下雪总是在过年的几天。我穿着母亲给我准备的棉靴,来不及提上鞋跟,就跑了出去。
外面已经是皑皑一片,红红的炮皮子落在家门口的雪上,印染出点点猩红。
邻居的婶婶已经开始扫门口的雪了,扫着扫着,便拄着扫帚和对门的阿姨又聊起了天。
我不敢久留,怕不自觉的上前加入这个逐渐庞大的“农村队伍”,在门口“嘎吱嘎吱”踩了两脚雪,便碎步跑进屋里。
掀开大红的棉被窗帘,一股暖意袭来,升起来的炉子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暖和,比上班时出租屋的暖气多了几分烟火味道,比空调吹着的暖风更让人惬意。
我半弯着腰,双手放在炉子上正在烧水的水壶上,炉子里煤炭的火苗燃烧着壶底“嗡嗡”作响,烧热的水又把滚烫的温度传递到我的指尖,顿时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屋外是一片冰天雪地,屋里却是一片春天的温暖。
我顺手打开了下面的炉盖,母亲早早在里面给我热了两个包子,包子的一面已经被烤出焦黄,我伸手拿出来,刚烤出来的包子还是滚烫滚烫的,我赶紧两只手来回倒腾了几下,又用嘴巴不停地吹着包子,好让包子立马降下温度来。
趁着一个不注意,把包子的尖尖一口咬了下来,还是那个馅,萝卜,粉条,豆腐,肥瘦相间的肉。
印象里母亲好像从来没有包过别的馅的包子,所以味道从来也没有变过。
包子几口就吃完了,吃完后还是觉得不够,又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几个砂糖橘放在炉子上面烤。
每逢过年,母亲都会买一箩筐的砂糖橘,因为她知道我喜欢吃。
我总是一个人坐在炉子跟前,两只手抓上满满的小橘子,放在炉子上面烤热,有时一转身的功夫,橘子皮就被烤糊了,于是先吃烤糊的。
烤热的橘子好剥的很,顺着烤糊的地方一撕拉,橘皮连着橘络整个就剥落下来,整个小小的砂糖橘在手上还冒着热气,像个脱了衣裳羞赧的花房姑娘。
一整个放进嘴里,橘子的香甜带着点烤焦的苦味,瞬间甜到心坎里。
正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眼前的窗户被风吹了一个激灵,呼啦一下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转过头,看见床上那张还在熟睡的脸庞,走到床边,轻轻落下一吻。
有你在,南方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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