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我和茶的故事(5)

绿茶

[生活]我和茶的故事(5)

我养成喝绿茶的习惯，时间并不长。这一切，缘于身体的不耐受。

每每喝下一杯，不刻便觉胃部有痉挛之感，隐隐作痛。唯及时补充甜食，方能遏制一二。

绿茶乃不发酵茶，最为保留茶之草木生气，故寒性最重。

我以为，自小体质偏寒，长年四肢冰冷，当属寒胃，是以不耐寒茶。

当然，偶遇上佳绿茶，闻其清新如豆、栗的馨香，总还是不免心痒难持，手不听使唤地端上一杯。

某夜，外出与友人品过几杯明前龙井，回家后顿觉胃痛如搅。夜半，便无法抑制地起身呕吐了。历来寒胃，可哪次饮绿茶，也不见反应如此激烈。

我开始重视这个问题。

于是，去做了一次全面的胃检，居然查出感染了幽门螺旋杆菌。元凶在此，真相大白。

在医生母亲的指导下，我积极进行治疗，不久后便治愈。

自此，饮用绿茶，也全然没有问题了！

幸甚至哉，茶以咏乐！

但是，我周围的朋友们对绿茶感冒的，确实不多。一来，绿茶青气较重，性寒，对胃部刺激比较强烈，胃功能不好的人不会选择。二来，绿茶的保鲜比较麻烦，需要冰箱冷藏，否则，对口感、汤色影响很大，且受保质期限制，不易长时间储藏。

故而，日常与我交流、品尝绿茶的朋友堪称寥寥无几。

喝好茶，最大的乐趣是与人分享。既然，同道之人甚少，我也只好独乐乐了。

绿茶适合玻璃杯泡，宜80°水温。好的绿茶，经热水浸润后慢慢苏醒，其慵懒、舒展的姿态别有一番观赏情致。有时候，你闭着眼睛，竖起耳朵，似乎都能听到那种瞬间炸裂和绽放的声音，无比动听和美妙。

记得以前喝过一款贵州产的绿茶，名曰“青山绿水”。茶叶纤细短小呈墨绿，注入水后，便如被施加了魔法，细嫩的叶片争先恐后地撑开绽放，顷刻，杯中已是一片碧水翠叶，清凉悦目。我闲来便冲泡一杯，只为等待欣赏这神奇而美妙的一刻。此茶口感偏苦，如苦丁茶一般苦舌甘喉。

回忆起来，其实喝绿茶的最早记忆，是大学时期。

那年大二，我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房东的父亲已是八十高龄。每日放学，他都蹲坐在池塘边，吧嗒吧嗒抽着自己卷好的锥形旱烟卷，用当地话愉快地招呼我“x学士，你回来了！”

这个学士，可不是我们理解意义的学士。在他们这辈人眼里，读书人都尊之为大学士。

我夹着书本，顺势坐在老爹身边，掏出口袋里的纸烟，敬给他一支。

远处，鸡鸣狗吠声远，炊烟袅袅依依。眼前，鱼跃水面，池塘微漾。

我们一老一少，常常就这样坐着，拖着渐长的身影，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扯着话。

看着霞光满天，守到日薄西山。

老爹老了，腿脚不利索，农活做不动，只能终日守着老房子等着老伴归来。老娭毑的身体还倍健旺。七十多岁的人了，每日早出晚归，去附近各个山头扫集松枝落叶，用瘦小单薄的身板，拖拽着回来充作燃料，简直一刻也不停歇。

她感念我时常陪伴她的老伴，对我十分客气和照顾。

老两口，手把手教我开垦了池塘边的荒地，指导我种植蔬菜，把我当自己的孙儿辈看待。

那年，临近清明。某日，老娭毑早早把我叫醒，神神秘秘带我上山，去采集茶叶。

几棵一人高的茶树，是她几年前亲手种下的。

初春的嫩芽初绽，黄绿布满枝头。

我捧着竹筐，娭毑踮着小脚采摘嫩叶酥芽。不刻，已经小小半筐。

回到农宅的后厨房，老爹已经在添柴烧锅。娭毑用手测了测铁锅锅底的温度，开始麻溜地往锅里倒入整筐新鲜的芽叶，快速用手掌片、压、翻、炒，氤氲的热气腾腾冒出。

我看得眼花缭乱。这便是传说中的制茶了？

在那双粗糙而又灵巧的手掌的搓揉、翻滚下，嫩叶逐渐萎顿，脱水，直至变成深黑、蜷曲的细条。娭毑端起大锅，将炒制的新茶抖落进箩筐，放置一旁晾凉。

我和老爹蹲在灶台边抽烟、聊天。

少顷，茶叶放凉，娭毑取过一只白瓷缸，抓入一小撮茶叶，注水泡开，笑眯眯地端给我。

热气腾腾的水面，漂浮着许多绒毛状的物质，茶水些许混浊，我疑心是因为茶叶没洗而滞留的灰尘(现在明白了，就是嫩芽的绒毫)，入口稍稍犹豫。

隔着蒸腾的热气，是老夫妻俩布满皱纹的脸和殷殷期盼的眼神。我小心翼翼啜了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板栗清香触引鼻窦，瞬间神清气爽。

茶水略苦而不涩，喉舌间有润甜。

紧握一杯清茶在手，清新的草木气息宛在杯际，存于齿颊。心间流淌的是一股柔柔的暖意。

此情此景，刻于记忆，一生难忘。

如今的我，喝过西湖龙井、信阳毛尖、郴州狗脑贡、贵州雀舌、南岳云雾茶、衡山野生绿茶、黄山毛峰、太平猴魁......

却也再没有喝过那样好喝的手工土茶。

从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我，是这两位老人，为我填补了这份人世情感的缺失和体验。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健在。但我也不打算回去寻找。

有些东西，适合埋在心底，慢慢去温暖未来漫长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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