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奇妙恋

作者: 栗子跳 | 来源:发表于2018-06-22 18:58 被阅读38次

    1.两个周嘉树?

    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帷幕的第一天,周嘉树就闹出了一个笑话。

    早上八点钟的课,当嘉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嘉树环视一圈,发现寝室里早就没有了舍友们的身影,她猛然想起自己睡意正酣时,耳边好像有人曾小心翼翼地唤过她的名字,可她是怎么回应的呢?

    嘉树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延续了在家时的大小姐作风,低低呢喃两声后,一翻身,就又堕入了梦乡中。

    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嘉树的懊恼又加深了几分,都已经是大学生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等嘉树一路狂奔到教学楼,找到JA204的教室时,里面已经乌泱泱地坐满了人。为了不引起讲台上老师的注意,嘉树把单肩包挂在脖子上,猫着腰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

    “还是大学好,有后门可以溜,不像高中,班主任每天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在前门抓迟到。”

    而她周嘉树,总是班里迟到的经典教材。

    嘉树坐定后还没窃喜多久,就听到讲台上的老师结束了一大段的欢迎词,笑眯眯地拿出一本花名册,准备开始点名。

    “赵凌”“到”

    “孙桓”“到”

    ......

    没多久,嘉树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嘉树”

    秉持着开学第一天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的原则,嘉树不仅声音洪亮地回应了老师,还“嗖”的一声,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悲剧就在此刻发生,因为教室里起立的,不只她一个。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比她慢了半步,从教室前排慢悠悠地站起来,嘉树有些凌乱,心底哀嚎一声。

    “太惨了吧,难道大学四年就要在重名的阴影中度过了吗?而且还是个男生......”嘉树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可惜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嘉树还没缓过来,教室里已经炸成了一片,不断有人回头望向她,然后和身边人咬起耳朵。

    “哇这个妹子不会跑错教室了吧,这学期第一节课就冒出来还和大神重名,啧啧啧......"

    只言片语飘入嘉树的耳朵,九月的天气里,她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不...不会真的跑错教室了吧?”

    嘉树有些疑惑,却也行事果断,趁大家交头接耳顾不上她,她迅速弯腰,噼里啪啦给舍友发去了信息,没几秒就收到了回复。

    “嘉树,教室在JA304,你怎么还不来?”

    只觉得眼前一黑,嘉树觉得自己出门前真该查查黄历。

    无奈地再次举起了手,嘉树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老师对不起,我......我跑错教室了。”

    回应她的是同学们哄堂大笑的声音,嘉树揉了揉短发,应和地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

    讲台上的老师没多做追究,笑着朝嘉树摆了摆手。

    嘉树如释重负,感激地给地老师鞠了一躬后,她卷起背包,从后门落荒而逃。

    在即将迈出教室的前一秒,嘉树似乎想起了什么,满怀恨意地回头,紧紧盯住一道背影,咬牙切齿地想:“这位大二的周嘉树,都怪你我才这么丢脸,希望有生之年不会再见面了!”

    然而这道颀长的身影,从闹剧的一开始,就从未回首张望过。

    2.不是冤家不聚头

    经历过开学第一天的重名闹剧后,嘉树就一直认为,冥冥之中自己和A大八字不合,直到周末在博物馆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嘉树才重新开始审视,也许和她八字不合的不是A大,压根就是西安这座城市。

    军训时学校的各大社团纷纷开始招新,嘉树原本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却拗不过舍友,被拉着一起报名参加了历史博物馆的志愿讲解队。

    开学第一个周末,嘉树就被迫就起了个大早到博物馆参加培训。

    嘉树童年时和父母来过西安,那时她太小,没觉得这里和自己从小生长的城市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罢了。

    直到10几年后她来这里读大学,搭乘校车沿着护城河驶过,看到绿树掩映下古老沧桑的城墙时,一些懵懵懂懂的情绪才从她心底破土而出。

    而此刻,站在敦厚古朴的博物馆前,耳边是舍友兴奋地为她介绍的声音:“嘉树你快看,博物馆门前的那块石头,可是汉武帝时太液池里的石鲸鱼。”

    嘉树觉得,心底的那份情绪似乎又生长地枝枝蔓蔓了一些。

    可究竟是什么呢?她却又有些辨不分明。

    在嘉树出神的空当,博物馆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像她一样的志愿者。

    嘉树刚被舍友拉进队伍,一位身穿正装的讲解员就开始一边为她们分发讲解器,一边温柔地解释:“欢迎大家来到历史博物馆的志愿讲解队,今天是各位第一天参加培训,所以接下来会由我带领大家走过展厅,为大家做一次通展的讲解。”

    讲解员走到嘉树身边时,嘉树快速地瞟了一眼她胸口的名牌,明眸善睐的照片旁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温婉。

    嘉树心中暗赞,真是人如其名。

    展厅里幽深昏暗,踏入的一刹那,就仿佛开启了一趟穿越时空之旅。

    耳边是温婉娴静甜美的解说,眼前是一件件经过时光淘洗仍耀眼动人的文物,嘉树跟在队伍中,只觉得沉醉不已,时间的流淌仿佛都缓慢了起来。

    穿越了周秦汉唐,嘉树原以为展览就到此为止了,正有些不舍地准备摘下耳麦时,却听到耳边温婉低低一笑:“大家先别急着摘,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展厅没参观,这就是我们博物馆最精致华美的文物所在—何家村大唐遗宝展厅…”

    嘉树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却发现耳麦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短暂地停顿一秒,里面传来了女孩子略带惊喜的呼声:“嘉澍。”

    舍友下意识地摇了摇嘉树的手臂,可惜嘉树更是一脸疑惑,正准备出声询问,却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是叫她?…难道…第一天的悲剧又要重演了吗?”

    嘉树欲哭无泪,满脑子都在想如果现在去改名会不会太晚。

    被唤作“嘉澍”的是个和温婉一样穿着正装,个头很高的男孩子,原本正快步从门口走过,听到有人叫他,便转身冲温婉招了招手,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这一招手不要紧,原本叽叽喳喳的志愿者们集体寂静了三秒钟,接着爆发了更为热烈的讨论。

    “哇这位讲解员哥哥太帅了吧!”

    “是啊是啊,你看他穿正装的样子真是太帅了!我宣布一定要加入他们!”

    ......

    嘉树嘴角微微抽搐,虽然她也喜欢帅哥,可此刻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她已经顾不上花痴了,只能默默缩在人群后,疯狂祈祷上苍,这位嘉澍大哥只是和温婉寒暄两句就走。

    可惜事与愿违,耳麦里重新响起温婉的声音,宣告了周嘉树悲惨一天的开始。

    “各位,大家看到的这位讲解员是我们博物馆讲解队的大神—周嘉澍,刚刚我和他沟通过,下面的大唐遗宝展厅,将由他来为大家讲解,大家欢迎。”

    完整地听到他的名字,嘉树确认无疑,她又和第一天跑错教室时的那个“周嘉澍”相遇了。

    3.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大家好,我是周嘉澍,很荣幸为大家讲解大唐遗宝展厅。”

    耳麦里沙沙作响的电流声丝毫不影响男孩子嗓音的质感,清冽低沉,还有几分朝气蓬勃的铿锵。

    和温婉细致入微娓娓道来的讲解不同,周嘉澍更像是一位矗立在你面前的考古工作者,丝丝入扣旁征博引地介绍着每一件文物背后的故事,仿佛他曾亲历那个山河壮阔的时代,仿佛他曾荡涤灰尘,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从尘埃中捧出。

    嘉树听得分明,他语气里有掩也掩不住的骄傲。

    “这件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是一件国宝级文物,更是唐朝由盛转衰的最好见证。”

    展厅里人头攒动,一批游客恰好和嘉树他们一起来到了这件文物前,周嘉澍在耳麦里示意志愿者们稍作等待,然后绅士地静立在了展柜的另一侧。

    等游客散开,嘉树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地扑到了展柜前,想把这件文物看得更清,而此时周嘉澍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愈发低沉了几分。

    “安史之乱后,玄宗弃城而逃,这批舞马落入了安禄山手下一名叫田承嗣的大将手中,军中之人不知舞马真实身份,将它们当作普通战马对待,稍不听话就鞭打、责罚,一次军中宴乐,舞马听到音乐声旋即跃然起舞,士兵们大惊失色,认定它们是妖孽,活活将它们鞭打致死。随着盛唐的落幕,舞马衔杯祝寿的盛景也随之销声匿迹。”

    凝视着壶身上栩栩如生的舞马,嘉树眼前仿佛出现了它们最后被鞭打致死的画面,不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静立在一边的周嘉澍。

    也许是讲解过多次的缘故,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眸光幽深,让人无法窥明背后的情绪,可嘉树还是看清了他紧紧抿起的薄唇。

    她只觉得心底微微一滞,他这样热爱,想来也是伤心的吧。

    午饭时间,原本周嘉澍这样的正式队员是不会和新人一起吃饭的,可在温婉的再三邀请下,不知怎么,最后就演变成了两位穿着正式制服的讲解员,带着一群穿红色马甲吵吵闹闹的志愿者一起落座的局面。

    像是鸭爸爸鸭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

    因为这个想法,嘉树噗嗤地笑出了声,之前因为舞马命运而沮丧的心情也微微好转起来。

    这顿饭原本吃得气氛诡异无比,温婉和周嘉澍交流着工作上的事宜,而其他志愿者则低声和身边的人交谈,形成了两个边界分明的结界。

    嘉树的这一笑,倒是成功打破了壁垒,大家纷纷向她投来目光。

    嘉树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揉揉头发,正准备摆手解释说没什么,却敏锐地从温婉眼中捕捉到了几分戏谑地笑意。

    看她张口要说什么,嘉树脑中警铃大作,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诶嘉澍我想起来了,她是你的学妹,名字还和你一样呢,也叫周嘉树。”

    话是对着周嘉澍说的,看到他脸上浮起了探究的神色,温婉很满意,再接再厉热情地朝嘉树招了招手:“嘉树学妹,你介意到我身边坐吗?”

    “装吧装吧,我跑错教室那天大哥你可是连头都没回呢,还有温婉,你追男孩子为什么要我做盾牌......”

    嘉树心底暗自腹诽,叫苦不迭,可还是乖乖地端起餐盘,平移到了温婉身边。

    甫一落座,对面的周嘉澍就挑了挑眉毛,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意,问道:“学妹你叫周嘉树吗?是哪两个字?”

    嘉树没思考,脱口而出:“那学长你是哪两个字?”

    对面的男生有些惊诧,他盯着嘉树看了一眼,低笑一声,接着像变魔法似的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纸笔,刷刷地写起字来。

    这回轮到嘉树诧异了,现在竟然还有随身携带纸笔的男孩子,嘉树心底暗叹。

    男生很快写好了自己的名字,伸出手笑着递给嘉树。

    男孩子的手莹白纤长,骨节分明,而记事本上“嘉澍”两个字却凌厉得像要穿透纸面。

    真是字如其人,嘉树想。

    揉了揉头发,嘉树迅速做出了决定,她从包中翻出笔来,在“嘉澍”下面一笔一画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还给了他。

    男生的名字锋利张扬,女孩的名字纤细秀丽,出现在同一张纸上,呈现出了奇妙的和谐。

    男生眼底慢慢漾开了笑意,注视着嘉树道:“很好听,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嘉树一怔,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连声附和:“同好听,同好听。”

    嘉树没敢说,要不是很早就知道他叫周嘉澍,这个名字,她可能会读作“周嘉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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